老味濃

第 2851 期（2019 年 4 月 14 日）
◎　平視人生　◎　李灝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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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晚，家裏的電話突然響起，我的父親先接，一聽到對方的名字，我的心立時涼了一截。

　　 是賴生，舊時屋邨的鄰居。在我還不過是個孩子的時候，他或他的太太久不久就來我家打牌。他倆沒有一次空手而來，總會帶一兩本人型公仔簿送給我。公仔簿的內頁相當厚，印上人型公仔和一件件衣裳，只要沿圖案邊界壓一壓便可取出，隨你任意或恣意配搭。試問誰家的小孩不喜歡？所以賴生賴太一來，大人有大人玩，小孩有小孩玩。

　　可是，當夜我並沒有重拾兒時的心情。反而想到，賴生早已雙鬢斑白，如今相隔三十載，此刻來電的人究竟是報喜還是報憂？我只能推敲兩件人生大事：不是紅事，就是白事！紅事嗎？我馬上排除這個可能。畢竟，他的囝囝囡囡早就嫁的嫁了、娶的娶了。那麼選項只餘下一個，難道賴太……。

　　我的想像力實在太豐富了。其實，父母先後接過電話，兩人都說得柔聲細語，臉帶笑容。掛線後，媽媽解釋，賴生近日收拾家居，偶然發現一張紙條，上面寫了我們的「新居」電話號碼，於是他就碰碰運氣，試一試號碼可否連繫上。老街坊打電話來，不為了甚麼，只想送上一句問候。

　　聽後，心也和暖起來。已故瑞士醫生作家Paul Tournier在其著作“Learn to Grow Old”曾寫，當我們老去，是時候肩負一個重要的使命，願擔當「關係大臣」（ministry of personal relationships）。在人生上半場，我們不住建立自己，爭取一張張沙紙（文憑），尋覓一個伴侶成家立室，再被事業吸吮精力；在人生下半場，兒女債還清了，亦從職業崗位上退下火線，我們終於多一點時間建立他人，不再一股腦兒向上爬，還會向左走、向右走，遇見一個個「鄰舍」。

　　或許，我們太過集中甚至誇大身體朽壞的一面，人老去，彷彿等同失掉人的尊嚴。相反，晚年提供一個契機，教人恢復溫情，多添一分人味，像賴生一樣，不經意的融化了關係上的冰冷，使社會彰顯更人性化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