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民‧芻狗

第 2851 期（2019 年 4 月 14 日）
◎　心靈絮語　◎　李碧如

　　黎巴嫩導演娜迪拉巴琪拍的《星仔打官司》是一齣真實得如紀錄片的電影。內容講述十二歲男孩星仔傷人被囚，在獄中決定控告父母，向法庭申請禁止他的爸媽再生育兒女。

　　如此劇情很富煽動性，但導演非常克制，並不大灑狗血，也不故意賺人熱淚，她讓觀眾做旁觀者，冷眼細看黎巴嫩面對的難民問題。

　　星仔的父母生了六個兒女，作為黑市居民，他們並沒有為孩子申請戶籍，只分配他們在街上擺賣廉價果汁，星仔則兼負送貨責任，瘦小的身軀拖着不成比例的石油氣罐逐家逐戶送貨還要替換安裝，他做的完全是成年人的工作。即管如此，他並無怨言，仍然努力照顧着弟妹。

　　妹妹月經初來，星仔替她清洗底褲，叮囑她千萬別讓母親知道。為甚麼？因為月經代表成長，成長就有「買賣」價值。這一幕令人心酸，環境迫人早熟，早熟的星仔看到的成長卻只是惡夢開端。

　　妹妹被賣，心碎的星仔離家出走，遇到遊樂場工作的非法女工，跟着她回家，幫手照顧女工的嬰孩尤諾，直到她被拘留監禁，星仔嘗試了所有辦法都解決不來，為免大家餓死，只得把尤諾交給人口販子。星仔和這個兩歲小孩的對手戲很有實感。其中一幕，星仔用布帶把尤諾縛在路邊，自己想走開去討生活，尤諾涕淚交加的哭喊叫星仔不忍，幾次回頭，幾次走開，至終還是抱着他一起走。

　　這就是人道精神，這就是孟子所謂的「不忍人之心」，見孺子將入於井而無所動容，此即「非人也」。星仔的故事，除了控訴生而不養生的父母，其實也在拷問整個無情世界：是誰，製造出這許多難民？是誰，使人民淪為芻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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