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與路得

第 2006 期（2003 年 2 月 2 日）
◎　才德女子　◎　黃慧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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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從張藝謀《英雄》一片上映以來，報章上評論幾乎一面倒否定。對於片末一段對秦始皇統一中國，「護國護民」的恭維，評論者反應猶為強烈。因為影片竟公然肯定暴政，並以「天下」之訴求合理化秦皇的統一手段，整套戲也變得乏善可陳。本來公認為演技派的演員都變得無戲可演，拿過無數國際大獎的美術指導也變得過分造作，曾被推崇至高的中國「新進」導演不過是一個趨炎附勢、甘願作官方喉舌的商人。總之，《英雄》在一班香港文化人眼中一文不值。

　　《英雄》的故事令我想起舊約聖經的路得。我曾跟許多熱衷本色化聖經詮釋的學者一樣的想法，對路得選擇背棄自己的祖宗和信仰心存疑問；一些南美原住民的聖經學者甚至直指路得出賣自己的本族，輕易的向敵國投誠。當我反覆地讀路得記第一章中路得對婆婆的一段陳情，在非常感動之餘常常會問，究竟路得在講甚麼？她哪來的勇氣？哪來的信心？竟然在年輕可以輕易再嫁的時候，選擇跟從一個又老又無倚靠的婆婆遠赴敵國，終老他鄉？

　　說起來有一點天真，《英雄》相當觸動我。我覺得它和路得一樣感動我的地方，是一個人所追尋的一種無邊無界的博大胸懷。《英雄》一步一步遞升的一種氣魄，超越個人的恩怨、超越國仇家恨、超越一己的榮辱生死，冀望一瞻「天下為一」的美景。這個「天下」勉強可以與孫中山「天下為公」的抱負相比擬，反而與秦始皇統一的中國無多大關係。如果國與家不是人忠誠的一個界限，那麼為甚麼路得要不就是猶太人的民族「英雄」，要不就是摩押族的叛徒？

　　《英雄》和路得還有一樣相似的地方，英雄都不像英雄。路得的命運轉逆還得倚賴拿俄米的用心、個人的色相以及波押斯的仁慈。《英雄》中劍術膽色均過人的劍客，都不能幸免於國仇家恨的牽制，即使他們都死得壯麗。這是《英雄》可能寫得最真實的地方。其餘的大概只能像其片末的文字一樣，代表著一個良好的意願，一個我們都渴望的美麗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