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的學問

第 2870 期（2019 年 8 月 25 日）
◎　城市心靈　◎　吳思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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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據云香港每六個人之中，有一人有中風的可能。

　　中風相比於其他病患，對患者及其家人的打擊更大。中風沒多先兆，話來便來，一下子就帶來巨變，由一百跌到零。行走變成卧床，說話變成沈默，吞嚥變成插喉，不管患者之前多強壯，一旦中招便立即失去自理能力，這比罹患其他惡疾還要可怕。

　　早前探候一位中風病人，他才六十出頭，是位專業人士。中風的位置在左腦，部分腦細胞壞死了，影響到右肢的活動能力，同時也不能說話。可幸經醫生悉心的治療，他首先可以自行吞嚥，漸次可以仗着支架稍稍步行；更在言語治療師的協助下，重新學習說話，從單音開始，慢慢講到一些短句。

　　我坐到他的床邊，讀聖經給他聽。我問他讀詩篇二十三篇好嗎？他點點頭表示好。我慢慢的唸，他細細的聽，似是完全聽明我所唸的。我高興的對他說，你聽得到就等如將來也可以讀出來，只是需要加倍鍛鍊，但不用心急，遲早一定得的。

　　我看到他床頭小几上有本言語治療師教他讀字的小冊子，上面有圖片，按圖讀字，由淺入深。我赫然發現中風者康復是何等漫長，這過程乃一點一滴，欲速不達。他的家人告訴我患者現在很努力的做復康運動，學說話、學走路、學吃東西，我說他很乖，一定會逐漸改善。

　　豐子愷曾經寫過：「使人生圓滑進行的微妙的要素，莫如『漸』。」中風者的復健，也是在於「漸」，一小步一小步的改善，很緩慢的，但朝着正確的方向就是。

　　豐子愷也寫過：「 『漸』的作用，就是用每步相差極緩的方法來隱蔽時間過去與事物變遷的痕跡，使人誤認其為恆久不變。」 這需要患者及其家人極大的信心和忍耐。有人說：「中風不是一世，復康才是一世。」這是金石良言。

　　我們去探訪中風者，也要學習這份忍耐，不用急於詢問患者及其家人有甚麼進步，也不用亟亟考察他的進度，只要耐心地坐在他身旁，好好安撫和鼓勵他，他其實就像一位初學的幼孩，「漸」是常態，急也急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