咆哮的靈魂

第 2840 期（2019 年 1 月 27 日）
◎　阡陌上的邂逅　◎　黎海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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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蜜莉已經超越個人的愛恨，寫的是人類與永恆的拔河。」（Virginia Woolf 1882~1941）

　　艾蜜莉《咆哮山莊》初版時只賣了兩本，直到二十世紀世人才辨識它的價值。不錯，愛情故事是明線，階層的分化與撕裂卻是暗線。艾蜜莉成長於工業剛剛起飛的英國，論者說她記錄了一個看不見的英國。男主人公熊熊愛火背後，是對貧窮的焦慮，對功名利祿的渴望，對尊嚴的堅執。他的復仇之火和他的愛火一樣熾烈。小說一開始是事過境遷愛恨情仇的火焰燒得剩一把灰燼餘火。畫眉山莊一家包括老林敦夫婦、其子埃德加、其女伊莎貝拉(嫁給希斯克里夫)，全都死了。咆哮山莊一家包括老恩蕭、其女凱塞琳、其子亨德利夫妻、希斯克里夫兒子小林敦也全都死了，只剩下苟延殘喘的希斯克里夫、第三代哈里頓(亨德利之子)和守寡的小凱西(埃德加和凱塞琳的女兒，小林敦未亡人)。故事就從這刼後餘生的三人說起。

　　《咆哮山莊》前三章視角，是透過畫眉山莊外來租客旁觀者的眼睛。他是都市單身貴族、倫敦來的青年洛克伍德。他認為找遍整個英國，再沒有比那個山區更遠離浮世喧囂，是孤僻者最完美的天堂了。豈知他從畫眉山莊造訪咆哮山莊那一刻，他來到了名副其實的咆哮山莊。房客在大風雪之夜翻閱凱瑟琳讀過的書頁留下的片斷日記，記下為希斯克里夫受哥哥嫂嫂虐待的悲苦情緒。房客迷糊中聽到窗外嗚咽的聲音 ：「讓我進去！讓我進去！我回家了！在荒野上迷路！二十年啦！」房客大叫，驚動了希斯克里夫。恐怖的氛圍為小說定了調。經過一整晚風雪之夜的折騰，青年租客不再作壁上觀，他入戲了！他感染碰觸到埋在山莊裏痛苦不得安息的靈魂。

　　艾蜜莉要描繪的不是愛情童話，她要刻畫的是殘酷的壓迫下刻骨的愛恨，人性可以變態扭曲到甚麼地步。收養希斯克里夫的老恩蕭死後，凱塞琳兄嫂不容他有立錐之地，盡情踩踏，他淪為僕人。人與人之間互相報復，刀刀見血。論者說艾蜜莉筆下畫眉山莊和咆哮山莊就是對兩個英國的隱喻——畫眉山莊端莊典雅，象徵了符合大眾想像的上流人的英國；咆哮山莊則原始熱烈，象徵了異質化的英國，讓統治者惴惴不安的「隔壁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