喪鐘召喚每一個人

第 2283 期（2008 年 5 月 25 日）
◎　息息相關　◎　吳思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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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零零八年五月十二日下午二時二十八分四川汶川發生大地震，至今造成3.25萬人死……。中國國務院昨宣布，今日起一連三天為全國哀悼日，全國及駐外機構下半旗；今日下午二時二十八分全國默哀三分鐘，車船鳴笛，警報鳴響；北京奧組會決定奧運火炬傳遞暫停三日，哀悼亡魂。」

　　《蘋果日報》19.5.2008

　　中國人口十三億，為佔全國人口不足四萬分之一的三萬多地震死難者哀慟，不僅為中華人民共和國建政以來的首次，也是中華民族的首次。為帝王總統的「駕崩」而全國哀悼的當然有多次，但為遇難的平民在全國範圍內下半旗致哀，的確是歷史的創舉。

　　「默哀」是西方的傳統，甚至可說是基督教文明的一個特色。不論在傳統中國文化，抑或猶太教及伊斯蘭教的傳統，「舉哀」都傾向哭哭啼啼、聲嘶力竭的呼天搶地。耶穌也曾說過「舉哀不捶胸」這句話，暗喻當時舉哀的場面是何等的驚天動地，捶胸嚎哭十分普遍。

　　後來有了基督教文化，對生死看得比較透徹豁達，塵歸塵，土歸土，本是自然的事，從人情的角度誠然依依不捨，但始終是回歸天家，也用不著呼天搶地的大哭大鬧。只是生離死別到底是一件憾事，傷感又是必然，所以每逢安息禮拜，除了默哀以示悼念，教堂也當響起鐘聲。

　　著名詩人唐約翰（John Donne）寫有《急難中的禱思》一文，劈頭就說：「喪鐘響起來了……而鐘是為我敲的，只是我懵然不知。」這真是金石良言。我們為四川地震死去的三萬多人默哀，鐘聲響起了，車船也鳴笛，警報也鳴響，這時可要提醒自己，喪鐘不單為三萬多死者而敲，也是為仍然在世的我們每一個人而敲，提醒我們生死很接近，生人死者本一家，彼此相繫相連。記住唐約翰的說話；「喪鐘召喚每一個人。」

　　作為有七千年悠久歷史的中國，第一次為平民百姓的死難而全國默哀，不能不說是精神文明的一大突破。人的價值被肯定，生命的尊嚴被確立，這才是真真正正的「人民共和國」。人文意識，人道精神，人性和人情味終於在這片土地上被確認了。三百年前英國詩人說的「沒有人是一個孤島；每個人都是大地的一部分……任何一個人死去，我都受虧損，因為人類與我相關」，這道理終於在黃土地上得到迴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