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人陶淵明,雖受魏晉隱逸者的思想影響,有學者說他告別了儒家經學,轉向道家玄學,承攬了老莊的隱逸精神,但陶淵明的詩是有別於魏晉一般的隱逸詩。劉大傑對他的評價很高,說他有儒道佛三家的精華:有律己嚴正肯負責任的儒家精神;愛慕老莊那種清靜逍遙的境界;有佛家的空觀與慈愛。他特別提到陶淵明雖在魏晉,但卻「不與那些頹廢荒唐的清談名士同流」。另一位文學批評家也是這樣評價陶淵明:在表現上,他棄去了儷詞偶句,而崇尚純樸自然;棄去了對仙人高士的歌頌,而歸於山水田園的寄託;棄去了談玄說理的歌訣偈語,而敘述日常的瑣事。如果魏晉隱逸之士所展現的烏托邦只是詩的空靈,並無現實內容,則陶淵明的詩顯得有點不同。我們舉他的「桃花源詩并記」為例,首先「桃花源」不同於《詩經‧碩鼠》對樂土只有幻想而無具體內容。其次,這篇詩及記並不涉及遊仙和個人歸隱的志趣。他對理想世界的描寫稍具規模,他舖陳了一個具有理想色彩的社會及其中的羣體生活。這點與千禧年或烏托邦所關注的相同。兩者所強調的都不是個人的幸福,而是為現實困境的人們提供一個可能的理想世界。烏托邦多為與世隔絕的地方,外人往住難以接近,好像摩爾的烏托邦是在大洋的島上。陶淵明(A.D.372-427)的「桃花源記」也是相若。在晉太元中(A.D.376-396),武陵(今湖南省常德鱀縣)有個捕魚的人,發現了世外桃源。住在桃花源的人,他們的祖先因避秦亂而避世於此,已有五百多年與外人隔絕。他們過着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生活,男女老少,各得其所,並怡然自樂。也不知外界已換了漢魏晉三代,他們仍保存秦的服式。後來漁人離開了此地,便去會見武陵太守,說有此事,太守派人前去,由於往跡湮沒,便再也找不到了。唐人王維《桃源行》說:「春來遍是桃花水,不辨仙源何處尋。」真是一幅美麗的圖畫。「桃花源詩」結尾說:「奇蹤隱五百,一朝敞神界。淳薄既異源,旋復還幽蔽。」好像有神仙境界意味。但他隨即說:「借問游方士,焉測塵囂外。願言躡輕風,高舉尋吾契。」既然不必由方士在塵囂之外尋找,陶淵明的世外桃源其實就在人間。它是依照人間的理想社會來建構的,桃花源與烏托邦一樣,是無處可尋的,要點不是在哪裡,而是理想社會的內容是怎樣。
陶淵明的理想世界沒有提及完善的法律系統,只有安寧飽足的生活。跟老子的小國寡民有相同之處。我們不能說他的理想不高,當我們隨手翻閱中國歷史,第四世紀的中國充滿了殺戮和戰爭。晉武帝司馬炎統一三國的對立後,以為天下無事,大肆荒淫,由於施政失當,引致其子司馬衷當政時的八王之亂。由公元二九一年至三零六年,晉室骨肉相殘,因此一厥不振,並引來五胡亂華,中原成了一個殺戮戰場。約由三零四至四三九年,胡人在北方陸續建立了十六個國家,除了彼此攻伐,又與東晉交戰,這期間可謂天下大亂,死傷無數。公元三零八年,匈奴貴族劉淵稱帝,建國號漢,翌年帶兵攻打西晉的洛陽,在洛陽郊區把三萬平民男女淹死於河中。三一一年,其子劉聰的部將石勒在河南鹿邑斬殺晉兵十餘萬人。石勒後來攻陷洛陽,把王公大臣數萬人活活射死。劉聰死後,劉曜和石勒卻分別建立了前趙和後趙,兩趙長期混戰,殺人如麻。三二五年相互斬殺、坑三萬餘人;三二七年,雙方濟河之役斬殺二萬餘人。三二八年前趙大破後趙軍於高侯,枕屍二百餘里。後趙大破前趙軍於洛陽,斬首五萬餘級。三二九年,後趙軍大破前趙軍,枕屍千里!前趙乃亡。後趙控制中原後,其後又與各族混戰。由三三三年石勒死,其子繼位,到三五零年被漢人冉閔所滅,短短十七年胡羯先後枉死的超過二十萬人。到公元三七二年,符堅統一北方建立前秦,其間各方因戰爭而死亡的將士近九十萬人。公元三八三年,符堅大軍進攻東晉,一展自己私心統一天下,在淝水一役,付出了八十萬條生命(可能有誇張,或許三十多萬)!陶淵明所看見的,不單是二百多萬的數字,每一條生命背後都有一個家庭、一個故事,在連場的殺戮中,生命不是顯得太輕太慘了嗎?除了戰爭,天災也是叫人透不過氣。三國兩晉二百年中,較大的自然災害有三零四次。其中旱災六十次、水災五十六次,地震四十次、霜災二次、雨雹三十五次,風災五十四次,蝗災十四次,饑荒三十次。平均每年一點五次。難怪身在這時代的人,如此渴望一個平穩的生活。他們甚至不求豐裕,只求基本無缺。陶淵明的烏托邦思想,並非無中生有,而是現實生活的反映,在亂世中一個渴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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