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學生福音運動興盛之時,根叔於1968年與中學生福音營同工合影。

▲ 1971年與根嬸共證婚盟,同走人生的苦與樂。

▲ 1996年余家全家福。
讀過《愛心樹》(The Giving Tree)的故事,也就不難明白其中所說施與受的道理:一棵為愛傾出的大樹,伴着小男孩慢慢成長,卻始終盼他快樂。我們都曾當過那個小男孩,或許也曾成為那棵不斷給予的蘋果樹,因着愛,看到彼此的快樂。當歲月無聲流轉,我們卻又回到從前那段小男孩的時光,奔向上帝可安歇的樹蔭,祂——仍是那棵源源不絕地輸出愛的大樹,欣然等待着我們:「來吧,我的老友!」此刻,小男孩輕輕笑了。
或識於微時,或性格使然成了莫逆之交,方稱為友。然而,余慧根牧師(下稱:根叔)卻樂於與每個相遇過的人都成為朋友,真誠分享養分,終將結出果實纍纍,也讓人瞥見大樹的影子。甫踏進根叔家,他便溜到玄關旁的廚房打轉,邊揚聲問道:「喝咖啡還是花茶?」不消幾分鐘,根叔悠然端出一杯香醇的黑咖啡,款待這位素未謀面的「朋友」。.
根:憶記
「友,朋友的『友』。」這是根叔選的一字,總括了他大半生的信仰經歷。「『友』的日語譯音,正是Yu,亦即我的中文姓氏。」他笑言。
亦師、亦友、亦肢體
說的似是他與人結連的友伴關係,也許更是上帝在其中的同行關係。「以後我不再稱你們為僕人……我乃稱你們為朋友。」(約十五15)正如主耶穌親自成為我們的朋友,又如保羅接待潛逃的奴隸阿尼西母為兄弟。
根叔坦言,過去一同打拼的同工,不論上司、下屬或平輩,都成了今天的好友;曾教過的學生、團契內的年輕人,不乏成了現在的牧者、教育工作者或其他專業人士,至今仍保持聯繫,每週恆常見面,未有間斷。以往角色在客觀上雖有主僕之分,但根叔一直秉持「助你成功」之信念,「兩人加在一起並不然等於二,人與人當彼此尊重、配搭,互相補足恩賜和個性弱點,便能超越自我的限制。」樂與眾人為友的根叔,也讓人在關係中窺見上帝創造的美善價值。
歷大時代,覓小伙子
出生於1943年日治時期的香港,根叔在九兄弟姊妹中排行第四。父母於早年逃難到港,當時其父與友人合開染廠,後因生意失敗,他亦曾一度停學。根叔的母親從沒有上學,但對其影響最深,他憶述母親對他說過的一句話:「慧根,如果有甚麼讀書需要,媽媽一定會替你想辦法的。」家境困窘,卻讓根叔走得更踏實,父母亦成為他的人生典範。
談及得救經歷,根叔分享,他於中一入讀伯特利中學,方開始接觸基督信仰,並隨一位神學生參與九龍城基督徒會聚會,直至中三在暑期夏令會決志。根叔是當時家中第一位信主,他亦感恩至今幾乎全家已成為基督徒,九兄妹的關係亦一直維繫不錯。
歷經大時代,且決意委身踏上全職的事奉路,斷非容易;大學階段對根叔而言,亦為一重要的成長里程。不過,剛畢業時,他原被呼召以基督徒教師身分在校園服侍。問到何以領受此異象?他不諱言,大學是堅立他信仰生命的地方,「明白真正作主門徒的,生命主權本在上帝手中,祂呼召我們作甚麼也會去作的。」那時他的會考成績不俗,取得政府獎學金升讀香港浸會學院(現稱「香港浸會大學」)化學系,按規定畢業後必須任職教師,及至他1965年畢業,政府卻已取消此例。同年,他參與建道神學院畢業音樂會,依然領受了教育工作者的呼召,並回應作奉獻,且先後於德仁書院及母校伯特利中學任職共三年,亦不時參與FES(香港基督徒學生福音團契)學生福音事工。至於與FES的淵源,則回溯根叔曾在浸會學院學生團契擔任各教會聯絡職員一職,故當時已有不少機會接觸FES及加入學院基督徒團契(ICCF,現稱「香港專上學生福音團契」),認識教內各大宗派骨幹成員,恰好為他日後的事奉鋪路。
七十年代香港,政府開始九年免費教育,當時教會的主日學、團契小組或學校均充斥着年輕信徒,此與學生運動的推動不無關係。根叔形容,中學階段的青少年易受環境熏陶,同樣也是老師引導學生成為基督徒的最好時機,那時不乏大專生興起承擔教學之異象,以不同的關係策略和羣體活動吸引青少年,造就當時學生福音運動的急速發展,讓眾多小伙子們的生命成為祝福。

▲ 與FES中學部同工攝於1974年。

▲ 1980年美國進修期間探訪艾得理牧師。

▲ 2015年香港華人基督教聯會教牧同工退修會上分享。

▲ 2008年余慧根牧師榮休感恩會。
枝:綿延
當種子安然落在泥土,縱遇上秋去冬來之時,陽光和雨水彷彿交替照顧着樹苗,直至長出筆直的樹幹,枝葉也開始綿延,根仍舊抓緊泥土,這是有關大樹的故事。
或暑、或寒、或風雨
放下教鞭,根叔於1968年正式投入FES機構事奉工作。初時FES接觸的中學約有60間,他抱着學生福音的使命,主動聯繫各區學校,支援校內團契發展,兩三年後增至200多所,也成了福音廣傳的網絡。除中學生、大專生和畢業生團契的服侍外,他亦見證着各行業團契的延展,學生畢業後成立記者、醫護、法律、傳播、教師及社工等不同界別之團契,加上基層福音運動,促成了各行各業的信徒自發組職支援網絡,互相幫助,於職場上作鹽和光。
自八十年代,香港社會形勢風起雲湧,面對「九七回歸」將至,人們逐漸走向不安的氛圍,教會移民率比社會的多一倍,不少人對前景感憂慮、無助與乏力。那時,上帝興起一羣教牧同工,於1984年發表《信念書》,鼓勵及呼籲全港信徒,同心為城市的未來守望,凝聚教牧同工、宗派及信徒領袖,在此轉變時刻積極尋求上主的心意及香港教會的角色與使命。隨後籌組「香港教會更新運動委員會」(下稱:「教新」)跟進《信念書》,1985年正式成立「教新」,並邀請根叔全職投入帶領「教新」未來的發展。1988年,根叔經禱告並與在家人、教會、同工及FES的全力支持下,帶着開拓精神(pioneering spirit)迎難而上,憑信而行,毅然承擔「教新」首任總幹事的重任。與此同時,「教新」向香港教會獻議「使命香港─2000」,成為香港教會同心合力邁向新時代的里程碑。
對於社會轉變喚起當代信徒的回應,根叔指,此亦為使命的實踐,但非一人之力,而是集合該時代人的共同努力,「上帝是掌管歷史的主,不單看顧香港,也必與我們同行。我們要安靜等候,要知道祂是神。」(詩四十六10)他又提醒,信主後並非「等上天堂」,當知道「上帝必然給予使命,讓我們在地上好好發揮,先反思上帝給你的分,然後好好去做」。
僕人領袖,愈發光芒
回看事奉的軌跡,根叔十八歲當上教會執事;二十六歲兼任執事會主席及中學校監,他坦言當時惟倚靠上帝,一邊做、一邊學。至二十五歲入職FES,三十三歲當上代總幹事,也做過總幹事,期間亦創立副總幹事之位。然而,六十年代的FES尚是「兄弟幫」,人人的薪資相同,後期方為總幹事之務添加車馬費,「但即使沒有薪水,仍會做」。就這樣,於FES度過了二十個寒暑,再與教新走過另一個二十年,在四十多年事奉歷程中最感安慰,並引以為傲的,原來是他於每一崗位均可親自交棒,找到合適的接班人才退下來,完成使命承傳—在他而言是不可或缺的一環。
根叔眼中的領袖,雖手握權力,卻非用來「威」,而是「好好運用以服侍人」。他又不忘提醒當領導的,需在過程中禱告,與同工們分享,達致羣體上的共識,並一同學習敬畏上帝。「不介意何等角色,即使牧者或同工,均為僕人,leadership(領導力)是因服侍而產生……如果願意關心人,你的光便可以發出來」。

▲1999年參與生命更新營。

▲2009年榮獲基督教機構協會「基督精兵獎——終身事奉獎」。

▲根叔—結果纍纍的快樂愛心樹。
果:收成
在春意盎然之時,也許會發現園中的那棵大樹終究結出一個又一個的果子,小男孩靜靜仰首凝望,心中喜笑:不愧是上帝所種的大樹啊,真好!
與人為友,惟有上帝
「乏力之時,只要返回上帝,讓祂的真理和愛成為生活中的動力,對於上帝,我們會有新的體會、新的智慧,去面對新的環境。」也許,此正是根叔與太太根嬸同經苦難後,由心而發的感受。
根嬸於2019年患上漸凍人症,與病戰鬥五年多,於去年3月返回天家。根叔非常欣賞太太,縱身處苦難卻從未埋怨上帝,而是滿有盼望地順服,更持續讀經與祈禱。他憶起太太離開前幾個月的一個晚上,她想及不久將在天家與父母及親友再聚時,便釋然開懷,心中充滿喜樂。根嬸與人建立關係的模範,也是根叔學習的功課,他提及太太同樣樂與人為友,帶領許多人信主,又透過個別輔導與關懷幫助他們走過困境,「苦難讓我們曉得怎樣和耶穌基督的身體一同受苦(腓三),與無助的人一同受苦,也是信仰實在的見證」。
說到自己的退休生活,已過八十的根叔作息有序,八年前雖患坐骨神經痛,卻仍每天堅持閱讀、運動,閒時與友人聚舊,同時又繼續以結識朋友為樂,談社會、談生活,也談信仰。「當在世尚有年日,應好好善用,好好照顧自己,以致有更多機會實踐上帝的使命」。
藩籬之間,使命未了
往後的時日,根叔分享他的計畫:其一,整理及記錄過去的事奉生平,回首恩典旅程。其二,冀在教會內推動跨代牧養事工,鼓勵年輕人牧養長者,或與長輩成為朋友;也可在家庭聚會中實踐互為肢體的生命。他認為,每一代人也應彼此相助、服侍和關懷,方可承接下一代的情,「如有成年長輩同行,年輕人更容易留下。」他且強調,「道成肉身」是人始終需要的,道亦是永不改變,「我們需要的,是不斷的轉化(transform)」。
未了的使命,他尚會在這地繼續,「一同實踐天國,因我們在地上仍有責任」。
後記:
訪談歷時逾兩小時,不宜久坐的根叔卻一直從容對話,只在結束後默默站起,邊揉一揉腰,邊來回踱步。離開前,根叔送上他的著作《慧眼靈根》,並親筆寫上:「活在當下,扎根永恆!」願上帝繼續賜福根叔,讓他的生命更顯光芒、更添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