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息日如常來到,我這個生而瞎眼的不潔者,也如常在殿外討飯。我側着耳朵聆聽人們的對話,在往來的人潮中,有人認真地討論在會堂裏領受的教訓、有人振振有詞大聲唸着認罪文;而最近鬧哄哄的話題,就是那位從拿撒勒而來、出生木匠約瑟家的耶穌。
不曉得甚麼原故,熙來攘往的人羣腳步突然止住,停在我周邊。一個大嗓門的男人問:「拉比,這人生來是瞎眼的,是誰犯了罪?是這人呢?是他父母呢?」人羣開始竊竊私語,似乎都在談論着我?
我心裏不免嘀咕:這個人着實可惡!一個小錢沒放下不說,還提出如此冷冷冰冰的命題!
我既生而為盲,犯罪的豈是我?難道我在母腹中已經違反律例典章?至於是我父母或我父家的罪?我也沒有答案。但肯定的是,父母因着我的殘疾,多年來承受的閒言閒語和歧視,都足以令他們難受。這一種痛,誰會明白?誰會在意?
忽然,有一個人竟毫不忌諱近距離站在我身旁,我的身體不禁一晃;因為從來沒有人敢靠近我這個不潔的人。這個人開口道:「也不是這人犯了罪,也不是他父母犯了罪,是要在他身上顯出神的作為來。趁着白日,我們必須做那差我來者的工;黑夜將到,就沒有人能做工了。我在世上的時候,是世上的光。」
這人的舉動和回應,令我十分詫異,我想他就是羣眾口中的「拉比」了。當他說「不是這人犯了罪」、「也不是他父母犯了罪」,我感到一股暖流漫過全身,猶如洗滌我體內背負的原罪。他說「必須做那差我來者的工」,那麼誰是他的差遣者?他要作的又是甚麼工?最費解的還有「我在世上的時候,是世上的光」,又是啥意思?
我常在聖殿外討飯,怎麼卻好像從未聽過這位拉比的聲音,但又隱約感到異常親切?他叫甚麼名字?他說話的時候,怎麼帶着如此大的能力和權柄?正滿腦子疑團之際,突然發覺有甚麼塗抹在我的眼皮上,我嗅到唾沫和着泥巴的味道⋯⋯。
天啊!怎麼這把混雜的東西,頃刻間散發出一股清新的氣味,我神馳太初之時,人世間一切未受污染、洋溢着單純潔淨的伊甸園味道。他在我眼簾上一摸,我隨即熱淚盈眶⋯⋯多少次,我在睡夢中,期待天使把我受造時遺漏的眼珠,給我補上,好讓我醒來時「不再一樣」。
他又對我說:「你往西羅亞池子裏去洗。」
我暗忖:今天是安息日,我從家裏往返聖殿的路程步數剛好符合律法要求,若是要往西羅亞池走一回,恐怕⋯⋯。我心怦然跳動且思緒翻騰,想起偉大先知以賽亞昔日提到西羅亞緩流的水、提到以馬內利的應許;想起西羅亞這個詞,既是「奉差遣」又意味着被拒絕、被嫌棄⋯⋯心頭百味雜陳,這番滋味我一點也不陌生。我擔心的是,這樣一走,將要發生(或不會發生)的事,會引領我到甚麼境地?
我究竟怕甚麼?身旁這位拉比,無懼這個不潔之人,親手觸摸,豈知他要付上何等代價?難道他不知道他因此會成為不潔?他既然不怕,我又何懼之有?我不敢想下去,只管緊握手中的杖往地面一敲一打,向西羅亞池進發,惟願大牧人的杖和竿安慰我、引導我。
(參考資料:約九1-34)
作品賞析:
使徒約翰花不少筆墨描繪耶穌醫治天生盲者的始末,可以有不同層面的神學討論,作者卻選取盲者初遇耶穌震憾的一刻攪動信心的過程,着重心理的刻劃。不失為短篇練筆的佳作。
(黎海華)
作者簡介:畢言,少年時曾投稿《基督教週報》青苗專欄,事隔三十年,再次投稿;重拾文字事奉的初心和呼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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