蘿蔔糕

第 2317 期（2009 年 1 月 18 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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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終，跟一高小同學做了小型問卷調查，原意為要讓孩子透過比較自己和長輩的新年傳統，學習中國節慶。結果有點出乎意料，孩子都說父母的新年沒有甚麼特別，不外是串門子，而孩子最愛的傳統當然是「逗利是」。後來，靜下來想想，也難怪，孩子們的父母其實相當年輕，成長時，農曆新年也已經「現代化」，不少禮節也簡化了。

　　筆者雖也屬年輕之輩，意思是農曆年前會到餅店買年糕卷而不會自己做，但也是少數有幸之人，小時能跟外祖母一起做年糕；而做蘿蔔糕更是全年期待的活動。大概新年前幾天吧，外祖母首先會到市場，把十斤、十斤的大蘿蔔拖回家，用我們沐浴用的大塑膠盤子把蘿蔔盛起，再給它們洗澡。請不要皺起雙眉，從前起居地方小，根本不能放兩把刀子，豈能說一張刀?生肉、一張切熟菜，當時我們雖然用同一個盤子又洗蘿蔔又洗孩子，但外祖母對衛生一絲不苟，之前，她會用清潔劑和清水來回清洗盤子，才將之用在不同地方。蘿蔔洗淨了，就讓弟弟和我合作刨蘿蔔絲，有時我用雙手抱蘿蔔，弟弟勉強控住刨板，然後我壓蘿蔔，滑下刨板，蘿蔔絲便從刨板另一面吐出，掉在另一個煮菜用的銻盤子中；我累了，便跟弟弟換個位置；銻盤子填滿了，外祖母便跟我們換一個；肥大的蘿蔔漸漸變得清瘦，最後只剩下一小端和上面青綠色、粗粗的「蘿蔔髮根」，此時外祖母會給我們換另一個大蘿蔔，她自己呢？她會用另一個較少的刨板，把剛才我們擦剩的一小端再刨一次。

　　「婆婆，小心批手啊。」我們疑惑的看外祖母說，她才叫我們不要把蘿蔔磨得太盡，留心不要把手指也擦過去，轉頭她卻使勁地把蘿蔔端刨得乾淨。

　　「婆婆會小心了，雖然小小一端也可擠出一小碗蘿蔔絲呢。」外祖母瞇瞇眼，笑了笑，跟我姐弟倆說。

　　「婆婆真節儉啊。」我跟弟弟對外祖母刨蘿蔔的絕技佩服不已。

　　一盤盤的蘿蔔絲弄好了，外祖母會加入麵粉水、臘腸粒、蝦米、蔥花等材料拌好，然後調較一下火水爐的火，開始蒸蘿蔔糕。我和弟弟則盯時鐘，夠鐘了，一盤香香的蘿蔔糕出場，我和弟弟爭打電話給大舅舅，第一盤糕點是給媽的大哥、然後的一盤給她的三哥、再來是四姐??媽是最小，我們便得忍耐一下，但我家有兩盤蘿蔔糕，因為外祖母與我們同住嘛！新鮮的蘿蔔糕軟軟滑滑，加點鼓油和麻油同吃，舌頭不得不往唇上舔，把唇邊餘下的也一拼掃進肚子。

　　我們就是如此等待農曆新年。直至一年，外祖母的蘿蔔糕變得稀溜溜，蒸起來像蘿蔔粥。之後一年、兩年，外祖母再也沒有做年糕。再後來，外祖母走了。

　　今天，啖從餅店換來的蘿蔔糕，味道不一樣，因為面沒有了「不要亂跑，小心打翻火水爐」的話。我瞄了一眼廚房的洗滌槽，我家的洗滌槽分兩部分，一邊用來洗碗筷，一邊用來放置洗好的碗筷，而今天兩邊都疊等待處理的餐具，突然心頭湧出一股熱情，我馬上把糕點用完，在百潔布上塗上清潔液，在新年前，我要仔細澈底地幫洗碗盤「洗白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