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代基督徒作家，需要進深！
　評介胡燕青一次講座的大綱（下）

第 2159 期（2006 年 1 月 8 日）
◎　文林　◎　容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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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探討基督教文學創作的本質問題來看，胡燕青為一次講座所寫下的大綱，已成為重要的文論。她在二零零一年六月二十三日，在一次名為「文學是心靈的飛躍」的專題講座中，她以「從魯益師談基督教文學創作」為題所寫下的大綱，將基督教文學創作的核心問題，一一探討並層層分析，實在十分深刻。後來，她應我要求，無私地向我分享這個大綱。近期，我一再閱讀和深思這個大綱，我更肯定以上的看法.......

　　在「討論三：基督徒作家為何須要開展內在的默觀世界？」這個「討論範圍」，她引入一個可謂前人很少想到的論述方向。顯然，這裡與她另一篇文章〈做夢、寫詩和禱告〉（見《沈睡與清醒之間—話語傳承之美》）有些關係。這篇短文以含蓄且帶有詩意的筆調，來稍抒一些個人在潛意識和意識上的經驗。可是，這篇短文始終是散文，可以寫得抒情一點，而大綱的撰寫卻要清楚，毫不含糊。她一開始探討就羅列五大點：

　　一、「接觸世界用感官—直接地用五官，間接地用閱讀。」

　　二、「感官構成種種的經驗和種種的回憶，閱讀構成想像的世界。」

　　三、「但是我們也忘記，所學的、所見的、所感受的資料在意識層面上流失。」

　　四、「我們大部分的儲存留在潛意識層面，不會流失。」

　　五、「我們常說要有閱歷。但是，任何人都有閱歷。能夠從真實世界和自己深層世界充分交通的人，寫作的想象力愈好、愈多。這樣再同讀者交流。」

　　以上和其後的論述，真是含意深遠，不可多得。當基督徒作家，可以對以上所論有深切的明白並且在創作中充分做到，寫出來的作品一定不同前人。跟著她開展了兩方面的討論。首先是「開發潛意識」，其次是「痛定始思痛」。這兩方面是互有聯繫的。基督徒作家如能平衡地發展這兩方面，成果必然超越前人。可惜，過去似乎沒有人可以據個人的經歷和學養，提出這兩方面的論述。所以，胡燕青能夠如此準確地羅列，一定在個人的創作上，深有感受，而且在創作上更有寶貴的經歷，才可以準確地提出。

　　「開發潛意識」這部分，她說「《竭誠為主》作者章伯斯認為聖靈是在我們的潛意識層面上運作的。如果我們相信這位靈修大師的話，基督徒作家一定做到下面這數點：首先，『聆聽聖靈的感動和讓祂開啟我們潛意識裡面的豐盛』，並且『通過默觀進入自己的過去，為自己取材。同時倚靠聖靈的帶領』。當我們不單『充分建構默觀帶來的虛構、想像世界』還『住進去一段日子』，便會形成個人故事：『陣勢起平沙』（for John Spencer）」。

　　在「痛定始思痛」，她繼續談論另一個相關的方向：意識的層面。「許多教人寫作的理論都強調觀察外在世界的細節，以『獲得』更多的寫作資料。觀察是重要的，但觀察之後缺乏來自個人經驗的色彩，就是無用的。聯想力其實建基於個人的經驗。」「但是，一切資料其實不過是『原料』，是未經調整、鍛煉的。未經深入整理的觀察，我們還不能說已經擁有。」跟著她提出余光中的寫作經驗：「寫作是『痛定思痛』的過程：（一）『痛』，表示有經歷，這個痛表示原始的素材；（二）『定』，表示時間的沈澱；（三）『思』表示面對、分析、發酵、去蕪存精；（四）『痛』，表示經過提煉了的、純粹的、可以訴諸文字而成為讀者經驗的作者經驗。」

　　以重點而言，以上論述潛意識和意識兩個層面，實在言前人所未言，達到精微的地步。用精神分析學的奠基者佛洛伊德（Sigmund Freud）的分析，可以從某一方面佐證以上的分析如何精微。佛氏認為「潛意識乃是真正的『精神實質』。對於它的內在性質，我們和對外在世界的真實一樣的不瞭解。而它經由意識和我們交往，就和我們的感覺器官對外在世界的觀察一樣的不完備。」〔見佛洛伊德著、賴其萬、符傳孝譯：《夢的解析》（台北：志文出版社，二零零二年），頁五百七十六〕雖然她的分析，沒有涉及由另一位精神分析學大師榮格（Carl Gustav Jung）所提出的集體潛意識，但是單從以上的分析已暗合佛氏所言，更罕見的是她把文學創作的深層情況，精微地提出來。從這些精微的解說，我們不禁問一問以下的問題：過去有多少基督徒作家可以有這樣深切的經歷，而且能夠形諸作品？無論如何，她對基督徒作家創作本質的開展和進深，是其他人很少想過的層次。我不能不由衷地佩服！

　　如果說以上的評介，已道盡基督教文學創作所有本質的問題，相信第一個反對的人就是她；但是至少當代基督徒作家，無法繞過她的分析而求得比她更深入的探索。據康來昌在一篇文章中提到，「五十年來的台灣，擁有基督徒身分的作家並不在少數」，但是這些基督徒作家，有哪一位能對台灣文壇產生持久而深遠的影響？再擴大來看，在中國文壇，又有哪一位基督徒作家對中國文壇產生持久而深遠的影響？我認為其中有一個重要的原因：這些基督徒作家，沒有如同胡燕青的分析，反省他們在創作上種種本質的情況，所以他們不能產生既持久又深遠的影響！當然，我這個判斷，沒有抹殺他們多年來的努力和貢獻。希望胡燕青能抽空，將這個大綱重新整理，寫成一篇正式的文論，向外發表，使其他基督徒作家有幸一睹當中各種精彩的討論和分析。他們定能深深得益！如果再加上這幾年間的創作體驗和生命經歷，這篇文論一定更加出色。當然，在我個人而言，這篇大綱已成為我在文學創作上的重要指引。

　　綜合以上所論，我只能說當代基督徒作家，需要進深！不能繼續落後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