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六） 大舅父之謎

第 3022 期（2022 年 7 月 24 日）
◎　連載小說《捨得》　◎　寸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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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車終於到站，甄曉易一拐一瘸地往木屋走回去。從圖書館大廈到華埠的高跟鞋「遠征」引起的雙足刺痛仍未消散。此時，洛杉磯西邊的天空掛着幾抹緋紅的晚霞，但她視若無睹，腦海仍回味着彩虹邨那條狹窄的鐵閘長廊。短暫的颱風之旅，和真正的香港人生活在同一屋簷下，想起淑嫻也是住公共屋邨，感覺特別好，心中暖暖的冒起一道沒有盡頭的虹。

　　在家時，爸媽和她說話大多是吩咐生活上的事情，她倒是在彩虹邨發覺一家子聊天原來可以這樣輕鬆。媽媽從來不告訴她香港的事，反而聽舅婆和表姨講了不少，還提到易媽的大哥。這位大舅父只在甄曉易小時候出現過，每次從香港回鄉探親都穿得很厚，還用擔挑搬運沈重得壓彎腰的行李，裏面有內地買不到的漂亮衣服、藥物、電子產品、糖果、餅乾。身上一件接一件脫下的衣服，也是送給外公的禮物，臨走前通常只剩一套衫褲，口袋裏還有嘩啦嘩啦一堆硬幣分給小孩子。那是她最不喜歡的時刻，所有人眾目睽睽下自己每次領到的都比表弟少，她只覺得沒面子。其實，大人們分到的禮物也是兒子比女兒多，易媽和幾個妹妹全都心照不宣。

　　「為甚麼外公全家只有他在香港呢？」她一直懷疑大舅父像鄰居的兒子那樣，是內地很亂的那些年偷渡出去的，卻不敢問大人。這個問題被表姨提出來了，舅婆順口就回答說：「那時候國民黨到處拉人去當兵呀，家裏最疼這個兒子，託人把他帶出來，他這人機靈，很會撈世界。」

　　撈世界？甄曉易不由得想起爸爸有一次對媽媽說：「你大哥如果真的只是普通打工仔，哪來這麼多錢定期給家裏寄錢寄藥？全都是昂貴的東西呀，我覺得他有些事瞞着你們呢。」「噢，你怎麼知道的？」 「他口口聲聲說自己在廚房做事，可兩隻手又白又嫩，一點不像幹粗重工夫的人啊，不會是撈偏門吧？」 「大哥從小就不愛上學，但為人聰明又大膽，老竇一向對他最信任，我們誰也不敢說他甚麼。」

　　 「他已經很多年沒有回鄉看我們，再也沒有他的消息。」甄曉易這麼一說，舅婆的話匣子就打開了：「其實，他以前經常來看望我們，還送禮物呢，說自己做些小生意賺到錢。後來好久沒見他上來，我先生還去他住的地方找過，回來說他不肯見人，改天再去找他，已經搬走了。唉，你舅公說他好像有意躲開我們，想來想去也沒甚麼得罪了他呀……」

　　為甚麼和所有人斷絕聯繫呢？甄曉易太想揭開這個謎底了。思緒還在時空中遊走，人已經回到木屋院子門前。（下期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