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跪

第 2994 期（2022 年 1 月 9 日）
◎　文藝版　◎　殷麗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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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濛濛亮，棕櫚樹葉扇起陣陣涼意，他躲在樹下，深深深深的俯伏於地。

　　「上帝，我靠不住，救救我呀！」主子遠行後的每個清晨，他持續跪地懇求，不敢間斷。

　　風起處，椰棗樹飄過絲絲甜香，喚醒他沈睡久已的甜蜜記憶。喪母的他在父親寵愛裏，曾經自得意滿，作了兩個大夢，太陽月亮星星在夢中一起向他下拜。腦際倏地彩霞滿天，他披着彩衣騰雲駕霧，意氣風發……

　　「撥剌─」宅園中央的水池響起魚兒的跳聲，眼前浮出哥哥們狠狠剝去彩衣，把他丟進乾水井，任惡獸咬死他……那年他十七歲，被過路的以實瑪利商人買走帶到埃及，再由主子買到這豪門大宅當管家，轉瞬間九年了。

　　「我要外出辦事好些天，家裏一切事務就交給你了。」主子拍拍他肩膊：「你辦事我放心，這麼多年，我看得出耶和華你的神與你同在，連我也因你蒙大福，田裏年年豐收，看這宅園。」波提乏環顧四周，傲然揚起兩道濃眉：「處處生機勃勃，夫人又跳進水池跟魚羣嬉水了……」

　　他渾身灼熱，奮力搖頭回過神來專注禱告，不讓思緒魂遊象外。

　　「主啊！當年你救了我，沒有讓惡獸吞吃我的命。現在，我裏頭住了一隻野獸，主子不在，我好怕被吃掉，救救我呀！」

　　是何時，主母妖媚的眼眸往他身上轉動不停？有意無意間，她挨過來碰他肩臂，華麗的長筒裙流動着緊緻的身體曲線，惹他體內的困獸躁動不安。主子走後，她變本加厲，時刻對他柔聲細語：「我們一起享受愛情吧！」

　　「不，夫人是我主的妻子，他那麼信任我，我絕不行這大惡，得罪我的神！」他掉頭走開，不讓困獸衝出來。

　　日復日地，困獸的爪搔癢全身，他苦不堪言，堅決不往主母身上瞄眼，困獸卻不安分地候機破閘而出，要撕碎他純潔的靈魂。

　　「主，我時刻敬畏你不敢犯罪，都因你給我的人生大夢，我相信你要提拔我使我高升。」他赤露敞開向上帝剖白：「我在這富麗堂皇的官邸活得很孤單，我想念父親和跟我同母生的弟弟便雅憫。」他說得淚流滿面：「主，原諒我的脆弱，求你救我脫離主母的糾纏，我已無法控制自己！」

　　和煦的晨陽灑落金黃線條，波提乏的妻子跳進水池晨泳過後，入屋打發所有人離開，然後換上一襲彩珠編成的網狀長裙，讓珠裙映襯自己隱約裸露的胴體。

　　他禱告結束，心緒穩定地進屋辦事，發現空無一人，氣氛詭異。

　　一陣幽香撲鼻，主母倏然出現，他猛然掉頭，她卻拉住他的外袍，嬌嗔裏夾帶強迫地嚷：「過來跟我睡。」他迅速丟下外衣，忽覺有雙大手抱起他往屋外跑，把他帶回棕櫚樹蔭下；他直冒冷汗，氣喘吁吁，直到體內那頭獸被制服。

　　「上帝，謝謝你。」他感激萬分。屋內傳出女人的尖叫聲，他顯得磊落而舒坦，心堅意定地誓言：「無論後果如何，我決不得罪耶和華我祖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