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緣死」

第 2776 期（2017 年 11 月 5 日）
◎　城市心靈　◎　吳思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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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多倫多回港的長途航機上，看了日本電影《嫲煩家族》，其中一個情節有講及「無緣死」（即因無地緣血緣社緣而孤獨死去）。

　　日本人拍現代家庭的悲歡離合確是一流，這齣電影的導演山田洋次（Yoji Yamada）更是其中的殿堂級大師，以其獨一無二的風格呈現典型日式喜劇的極致。他筆下的「嫲煩家族」是一個八口之家，三代同住，主角是家中年紀最長的爺爺，他有一位太太；然後是長子夫婦和次子夫婦，再有兩個孫兒。

　　故事的序幕是爺爺平田周造突然行程詭祕，嚷着要換新車，原來他邂逅了料理店的老闆娘，常相約外出吃飯，一次在駕車途中偶遇中學時的同學丸田，丸田曾經是學校足球隊的守門員，英俊瀟灑而家庭富有，可惜婚姻不如意而又生意失敗，下半生十分潦倒，七十餘歲還要冒着風雨做道路維修的助手。平田周造很念舊，相約幾位舊同學和丸田一起到料理店喝酒敍舊，更飲至酩酊大醉，電影的高潮是爺爺招呼丸田回家渡宿，誰料翌日早上發現丸田心臟病發猝死床上。他的家人起初都怪責他，沒一個人諒解他，但後來得知丸田身無長物，是百分百的「無緣死」，也無一人送終。結果在丸田的簡單喪禮上，原來不同情爺爺的子女媳婿等都全部出席。

　　導演山田洋次也是一位老人，八十六歲了，由他來拍攝講老人的電影最適合不過，他以前拍過以戰亂為背景的《東京小屋》和《給兒子的安魂曲》，說的是民族家園的「大道理」，近年改拍小品式的電影《嫲煩家族》，先後拍了兩套，講的是家庭瑣事，但他擅長從種種瑣事中看到人倫關係和人性的矛盾張力，就如婚姻、兩代相處、愛情與友情，社會變遷等等。

　　其實愈是急速發展的社會，「小人物」的悲歡離合最值得刻畫。一位少年時的才俊，經歷滄桑，千帆過盡，到頭來孑然一身，連死也是無聲無息的走了就是。幸好在臨死前的一個晚上，得到兒時同學的款待，大家都七老八十了，家家有本難唸的經，彼此之間再不用甚麼比較，只是回復幾十年前小孩子般的坦蕩約樸，好好的喝一杯，這又何嘗不是上天給他最後的賞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