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上的思量

第 2767 期（2017 年 9 月 3 日）
◎　平視人生　◎　李灝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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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二十四小時內試了兩間食肆，消化過後忍不住反芻一篇食評。

　　第一間，抵達才知是「放題」。既然家人多走一步訂了位，我當然奉陪。這間日式連鎖火鍋店無視酷熱天氣警告，開大空調確保客人賓至如歸。原來，「放題」的英文並非「open-ended questions」，而是「all-you-can-eat meal」。遊戲規則十分簡單，客人可在法定九十分鐘內，盡情大演肚皮變法。由於入座即刻計時，我們一家不敢怠慢，見鍋裏的水未滾，先嚐幾口雪糕和甜點，不容一秒閒置時間。整場競食比賽，大伙兒多的是垂着頭吃啊吃，對話一句起兩句止。大大小小的水泡在鍋裏翻滾，熱氣騰騰，我的眼鏡不時沾上霧氣，對座的人變得朦朧。臨走時，客人可以捧着紙杯雪糕開開心心離開。杯上印了一隻趣緻的商標卡通牛（一臉甘心樂意被人切成薄片肥牛），我們毫不介意邊行邊吃作個宣傳。

　　翌日中午，去了西營盤一間素食餐廳。這間店由幾位姨姨負責接待，年輕的則緊守煮食崗位，他們不時交頭接耳，看來像門家族合夥生意。我的鄰近把數張木長枱拉成直線，二十位白領並列而坐。當中有壽星仔，侍應姨姨一察覺，馬上贈送幾包店內售買的咖啡。一眨眼間，年輕的老闆娘登場了，二話不說唱出一首生日歌。奇怪，旋律明明耳熟能詳，一曲“Happy Birthday to You”，幹嗎我全聽不懂歌詞？難道她在唱梵文版本？在我躊躇之際，席間幾位白領拎起手機掃向牆上一個掛鐘，我被牽引一望，當場恍然一個小悟。喔，大鐘沒有數字，取而代之的是以下十二個詞：幸福、快樂、歡喜、瀟灑、開心、分享、心寧、希望、如意、光明、信心和自在。試用生日歌旋律配上普通話，全曲頓時添上深意。不久，同枱另一白領留意到另一端牆上一張海報，並且輕輕讀出其上一句標語：「Time Is Life」。

　　前一天的餐桌浸淫在「時間就是金錢」的大染缸，隔一天的餐桌場景竟然來個文化抗衡。我們很少思索怎樣吃的問題，可是美國已故基督徒作家Wendell Berry並不同意：「為了生存，我們每天都要撕裂受造物的身體，使牠們流血。若是有意識地、有愛心地、有技巧地、恭敬地進食，那就是一場聖典（sacrament）；若是無知地、貪婪地、不得體地、具破壞力地進行，那就是一種褻瀆（desecrat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