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者如斯

第 2055 期（2004 年 1 月 11 日）
◎　人間如話　◎　李碧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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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德國電影「快樂的謊言」透過一個共產黨忠實信徒媽媽的昏迷與蘇醒，講述東西德合併的故事，看後感慨良多。

　　第一個感覺是，歐洲人的倫常觀念看來與亞洲人相當接近，很難想像美國人會為避免刺激母親而編出謊話連連。實事求是的美國人不會這樣子「孝順」，他們多半選擇實話實說，那就沒有這故事產生。

　　電影其中一幕引起我無限思緒。從昏迷中蘇醒的母親無意中獨自走到街上，看見周遭事物似熟悉又陌生，尤其看到一輛直昇機正把列寧雕像吊起移走，母親站在街頭迷惘的神色，彷彿是十字街頭迷路的小孩。別說是昏迷，就算一直清醒，看到八九以後東歐的巨變，許多人也有措手不及的震盪；而近年中國大陸的變化，幾多老黨員無法調適心態。山中七日，世上何止千年。

　　最諷刺的是，兒子努力隱瞞母親，但母親卻講出另一個謊言的真相－父親逃到西德的真正原因是為了追求自由，母親更道出多年以後的懊悔。女兒聽了母親的坦白，回到家裡拚命揭開廚櫃底層，找出父親多年前催速團聚的信，慘然跌坐地上痛哭。母親的執著，扭轉了姊弟倆的命運，人生的軌跡是如何身不由己。

　　而最最觸動我的一幕，是兒子要了卻母親最後心願，老遠跑去找尋陌生的父親。父親家中正舉行宴會，滿堂賓客，兒子走進其中一個房間，看到兩個小孩正在觀看他兒時最愛的卡通，然後赫然驚覺眼前小孩正是同父異母的弟弟。當父親走進來，兩父子相對無言，那一刻，真是人世間最大痛楚。

　　電影笑中有淚，讓觀眾在笑聲和淚影中細細嘴嚼逝者如斯的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