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無知

第 3053 期（2023 年 2 月 26 日）
◎　連載小說《捨得》　◎　寸草心

　　甄曉易的腦海裏波濤洶湧，一個浪頭捲走澳門那昏暗的小房間和「高人」，甄瀚咫問「依你看，她應該出國嗎？」的餘音未盡，又一個浪捲來多年前姑姑抱着大號農藥罐的模樣……

　　那還是城裏剛有人開始敢在家裏供起祖先牌位燒香的年頭，剛晉升副廠長的甄瀚咫幾乎只有睡覺的時候才在家，偶爾回來扒兩口飯也是來去匆匆。這天，住在鄉下的姑姑進城看曉易來了，難得見面，他從車間裏趕回來，身上的工作服還沒換，只見他瞪住姑姑手裏那個裝滿水的大農藥罐說：「這是甚麼？」「大哥，就是你們城外白水廟外面小溪的『神仙水』喔，聽說能治百病呢。」本來興致勃勃的姑姑看着他愈來愈輕蔑的眼神，聲音愈來愈小了，「我，我明早揹回家，婆婆等着用來給全家喝……」「迷信！那兒的水喝了會拉肚子的，無知！」甄瀚咫生氣了，邊搖頭、邊轉身往門外走，只對易媽拋下一句：「我回去開會。」

　　爸爸看不起迷信的人！更準確點，是看不起無知的人！甄曉易狠狠地吸完最後一口，擠熄菸頭，硬着頭皮再去翻《道德經》。唉，讀文言文真的很累，這錢不好掙！忽然很懷念高考之後那幾年，長大以來難得沒人查問她考第幾名的日子，來之不易……

　　高三第二學期，她愈來愈瘦，脖子突然腫了，吞嚥的時候特別痛。醫生診斷：甲狀腺亢進，要動手術切除，無論溫習備考多緊張都得暫停，最好等下一年才考大學。那不是意味着要當重讀生嗎？急得甄瀚咫團團轉，他的不安，公司上下都知道。這麼多年，別說留級、重讀了，就是不及格也從沒發生過在他甄瀚咫的孩子身上，這一仗要重讀？太丟臉，怎麼可能重讀！離手術日期只剩一週，有人送來一個祖傳祕方，找齊材料熬肉湯服下，吞嚥不痛了，連服三次，發饅頭似的脖子居然差不多回復原樣，雖然還是比其他人粗一點點。再去醫院檢查，手術不用做了，連藥也不用吃，她至今忘不了那醫生的神情。

　　甄瀚咫和易媽總算鬆一口氣，她終於參加應屆高考了。考完所有科目，跟同學一對答案，竟發現地理試卷做漏了整整半頁紙，呆了！臨門一腳，居然又犯馬大哈毛病，就像從小常會把數學題計算結果的小數點寫錯位置那樣。

　　「可這是決定你將來命運的考試啊！」盡管爸爸說得稀疏的頭髮也一顛一顫，甄曉易只知道，如果考不上第一志願的名校會很丟臉，心想聽天由命唄，無論如何，先好好玩一個暑假再說。（下期待續）

【要聞】

【教會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