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九） 社會安全卡

第 3015 期（2022 年 6 月 5 日）
◎　連載小說《捨得》　◎　寸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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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升降電梯門打開了，甄曉易卻仍在神思馳遠。其他乘客默然等待着，前面的高個子因為扭頭看誰要出去，身體稍微側一下，她發覺眼前正對着一扇完全透明的大玻璃門，上面的水牌赫然寫着「第一共和銀行」，才如夢初醒。此時電梯門開始徐徐關上，幸好最靠近按鈕板的人趕緊摁住開門鍵，其他人面面相覷地目送這個小不點一邊道歉、一邊蹦出去。電梯門再次關上時，她才驚魂稍定，閉上杏眸深呼吸兩下，終於把心思聚焦到當下。

　　填寫個人資料表格、檢驗證明文件正本、被引領到面談室、到再次進入升降電梯回到地面，人生第一場面試飛快過去。苦等一百二十多個日夜，不到二十分鐘的交談，未來的命運會和這幢大廈相連嗎？她佇立在午後的西五街頭，一股似曾相識的虛空感洶湧襲來。她知道，是那種曾經在夢裏縈繞的，超出了自己想像力極限的東西，雖然早已深藏在心底，卻從未消散。

　　她記得向接待員遞上填好的表格時有些心虛，個人資料其中一欄要求提供社會安全碼（Social Security Number）。「甄小姐，你……沒有社會安全卡（Social Security Card）？」面試官是一位中年的人事經理，看着她的檔案眉毛輕輕一跳。「雖然我從未在美國正式工作，但曾經在中國一家中外合資企業上過班。」甄曉易搖搖頭，接着鎮定而清晰地回應，「我持有一年合法工作的簽證，若蒙貴公司錄用便可以辦理社會安全卡；而且請相信，我學習能力很強，這份工作將會非常迅速就能上手的，您看這麼短時間內就完成MBA……」

　　她極力想讓對方另眼相看，但也害怕自己和其他應徵者太不一樣。無論成績多優秀，英文多流利，舉止談吐多得體，她知道，自己還需要一份工作offer(雇主錄用證明)，才能申請其他人擁有的社會安全碼。

　　此刻，熱辣辣的太陽已經從天空正中挪到西邊，她嬌小的身影被拉長一倍，正沿着往東北伸展的大街向前移動。因為淑嫻在「大牛龜」裏說起，唐人街離天后宮不遠那裏有家店，專賣快要到期、仍然新鮮的麵包，價格非常實惠，做三文治可以省很多錢，所以她決定趁人們尚未下班，徒步過去碰碰運氣。不就是走三十分鐘嗎？她這麼想着加快了腳步，三十米之後腳趾開始疼痛，才意識到自己今天穿著高跟鞋！

　　然而，她還是想省一程車費，一邊忍痛往前走，一邊努力抵受着那股虛空感，還有揮之不去的憂愁。（下期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