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英式下午茶

第 3000 期（2022 年 2 月 20 日）
◎　連載小說《捨得》　◎　寸草心

　　甄曉易從沒忘記堂伯、花姨他們用中文說過的話，卻不知為何老記不住伯克和貝蒂用英文說的事情。雖然聽的時候全都明白，但轉身便大多忘掉，兩老彷彿從不察覺。

　　這天是週六，貝蒂算好她考完試，電話便到了：「小易，我打算弄一場正宗英式下午茶，伯克開車下午來接你上我們家好嗎？」她當然一口答應，電話一擱，眉毛上揚，笑不攏嘴呢。

　　以前在家要按社交活動挑選衣服亮相，總是在睡房碩大的衣櫃和全身鏡前躊躇，如今箱底只有一套得體的裙子，心頭仍會湧起久違的興奮。下午二時，身穿粉紅底加海藍細豎線條圖案的兩件套裝衣裙的小不點，便優雅地鑽進來到木屋門外的四座小車；伯克先生穿著休閒衣服，倒像個樂呵呵的司機。

　　兩老住在澄藍的海邊，是一幢高層公寓大樓第九層最盡頭的單位。狹長的客飯廳、一臥室、一書房和小小的廚房，光線明亮，家具物品整潔和諧，空間雖小，但是不用像房東太太他們操心庭院和花草。甄曉易特別喜歡地上鋪的象牙白毛地毯，看上去又厚又乾淨，踩起來感覺柔軟舒適極了，多麼希望自己的家也能這樣。

　　貝蒂擁抱她之後，領到靠陽台沙發環繞的矮茶几前，又捧上熱騰騰的香茶，才從靠大門口的廚房小心翼翼地端出一個很小巧的金屬三層點心架。「小易，我們嘗試跟從傳統貴族的做法吃英式下午茶喔……哈哈，你今天打扮得非常漂亮，很配合呢。」貝蒂緊挨着她坐下，伯克換上家居服之後也坐到對面開始斟茶。此時滿室香濃馥郁，曉易的心情就像外面飛翔的海鷗那麼輕鬆。頭一次見識英國下午茶，隨着貝蒂的指引，由最底層的鹹點吃起，蜜瓜帕馬火腿、迷你小蟹餅、草莓撻、軟心巧克力撻、乳酪小蛋糕、拿破崙蛋糕，直到最頂層。

　　「這是我親手烘的，到外面買不到新鮮的。」層架上的點心啖得差不多時，貝蒂從廚房捧出一大碟玫瑰紅桑子英式鬆餅，微溫而外脆內軟。「噢，太美了，」曉易喜出望外，邊嚐、邊讚許，「味道超好！」這是真心話，更重要的是她午飯沒吃，剛才的點心都小巧精緻，只得一兩口不夠填肚子，又不好把最後幾件都掃掉，正發愁呢。

　　主人的心意不言而喻，她仗着這份疼愛不拘小節地放開肚皮吃個飽。貝蒂清理杯盤的時候，伯克逐一介紹家裏擺放的掛飾、中國古畫和海島土著的木雕。走到書房，老先生翻開幾本大相冊就講起故事來，當中好些都是舊上海和香港的背景，就像在記憶長河中盪過。忽然一張小照映入曉易眼簾，是一位很美的白人女孩子，她衝口而出：「這人不像貝蒂呀。」

【要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