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合本》經文中度量衡單位的翻譯和修訂

第 2863 期（2019 年 7 月 7 日）
◎　《和合本》聖經百週年紀念系列　◎　洪放

　　近期麥金華博士發表文章，提及《和合本》聖經百多年前翻譯時，曾訂下翻譯度量衡單位的原則，甚至早於一八九一年上海的一次譯者聯合會議中，決定「需要交代聖經的度量衡單位之實際價值」。本文就集中討論《和合本》經文中的度量衡單位的翻譯，以及二零一零年版經文在這一方面的修訂。

　　正如麥博士所提，《和合本》只為部分的度量衡單位提供註釋，交代原文語言度量衡單位用詞的相等價值，例如為「肘」加註，只有新約約翰福音二十一章八節的一次，而舊約原文的「肘」出現三百多次，都沒有加註交代。《和合本》的註釋多達一千一十多個，但涉及度量衡單位的，只有五、六個，大都是在新約（太十七24；路十六6；十九13；約二十一8；啟十六21），可見一八九一年所訂的「需要交代聖經的度量衡單位之實際價值」的原則，只在新約實踐了一點，到了翻譯舊約經文時就再沒有系統地遵守了。筆者查考《和合本》舊約的註釋，暫且見到以西結書四十二章十六節提到「肘」，加註說明「肘」的原文是竿。

　　查考《和合本》經文在翻譯度量衡單位一事上，可以看到其在翻譯方法上並非一致性地處理，除了直接翻譯原文單位用詞的意思，例如「肘」、「掌」、「虎口」、「竿」（「竿」單單在以西結書，約十多次）之外，也有音譯原文的單位，例如「舍客勒」、「伊法」、「俄梅珥」、「歌珥」、「罷特」、「他連得」等等，不一而足。「他連得」在《和合本》出現約五十次，大多在舊約，按希臘文七十士譯本用詞音譯「他連得」，而不是按希伯來文原文用詞「克卡爾」；新約則只出現在啟示錄一次，而且原文為動詞形式。

　　但是，《和合本》也有把不少原文的度量衡單位用詞捨棄，改譯而化作中文的用詞，有些情況是採用一些意思相若但很普通的用詞，有些情況則採用華制度量衡單位用詞的對等量。前一個情況的例子，如以上提及的「他連得」，《和合本》舊約經文的翻譯，是採用希臘文七十士譯本用詞「他連得」，基本指重量；但到了新約，希臘文名詞「他連得」tálanton只在馬太福音出現十四次，指錢幣，《和合本》翻譯作「一千銀子」，故此當原文說「五他連得」，就翻譯作「五千銀子」。「他連得」是古代一個指最大量的單位，指重量的值三十多公斤，指幣制的則值五、六千個得拿利銀幣，但等值卻因不同時代而有所升降，因此很難釐定其準確等值。

　　另一個化作中文的普通用詞有「斤」，來翻譯只出現在新約兩次的lítra（約十二3；十九39），這個詞在希臘文原文指重量，約0.327公斤或0.854華制市斤，因此《和合本》的翻譯只是採取意思相若和普通的用詞，並不要求準確的對等。另一個例子，是用華制的「里」，來翻譯希臘文長度單位「斯他迪」。例如路加福音二十四章十三節原文說六十斯他迪，《和合本》翻譯作二十五華里，約十一公里。一斯他迪等於一百八十五公尺，六十斯他迪即一萬一千一百公尺或十一多公里，一公里約等於兩華里，因此二十五華里可以說是粗略的、取其大概整數的對等值了。希臘文原文另一個長度單位「米利翁」mílion出現在馬太福音五章四十一節，《和合本》同樣翻譯作華制的「里」，顯然這裏只求翻譯作一個中文普通的長度單位，表達某個距離，而不講求準確的對等值。

　　《和合本》自一九八零年代中進行修訂時，一方面定下原則，盡量不改動《和合本》既有的度量衡用詞。但也曾經考慮正如《現代中文譯本》，酌情採用公制度量衡單位，尤其在開始修訂新約經文時作過這方面的嘗試。但是當繼續修訂舊約經文時，發現情況並不簡單，會牽一髮而動全身，而且《和合本》原本在這方面並沒有一致性，正如本文上述所舉的眾多例子。

　　再者，《和合本》修訂委員會發現原文某度量衡單位的對等值，在聖經學術界仍有爭論和存疑，仍不肯定。尤其在以西結書四十五章提及多個度量衡單位，當中的容量單位「罷特」，有詞書說相等於四十公升，別的詞書卻說二十二公升，眾說紛紜，曾影響到一些現代語譯本的對等翻譯互相差距很大。另外古希伯來錢幣「可錫塔」究竟等值多少，仍有存疑。《和合本》修訂委員會有鑒於此，覺得最佳的可行做法，就是盡量保留原文單位用詞，有需要則音譯，追求提供準確的等值，這個方針多應用在舊約經文。但另一方面也考慮到通用了百年的《和合本》經文，當中不少譯詞都約定俗成，已深入讀者的心坎裏，因此也盡可能不改動，以免打斷讀者讀經時的思路和干擾他們領受經文信息，這個方針多應用在新約經文。換句話說，就是採取一個折衷辦法，來處理經文度量衡單位的翻譯和修訂。修訂委員會的另外一個決定，是制定一個度量衡對照表，置於聖經結尾的附錄裏，以供讀者查考對照。

　　《和合本》經文修訂在處理度量衡單位這一環，其中值得一提的是有項創新，就是為原文一些度量衡單位用詞音譯，成為新採用的名詞。其中有新約的「斯他迪」，舊約的「卡布」、「可錫塔」。

　　首先談新詞「斯他迪」，在新約只出現六次，但音譯新詞只用在啟示錄十四章二十節和二十一章十六節兩節，主要原因是把原文具有喻表涵義的數字翻譯出來，分別是「一千六百斯他迪」和「一萬二千斯他迪」。1,600是40乘40，或四的複合數，「四十」這個數字具有周期的、一段時期的涵義，單單「四」這數字也具有全體的、普世的、環宇的涵義。12,000是12乘1,000，「十二」這數字也有喻表涵義，代表整體、完整、全體的意思。《和合本》用華里翻譯作「六百里」和「四千里」，就不能把原文的數目字保留，這對啟示錄充滿喻表涵義的經文來說，是有所欠缺。《和合本修訂版》為了還原這兩個數字，不得不音譯長度單位「斯他迪」。

　　至於在福音書裏出現其他四次的「斯他迪」，則仍然保留《和合本》華里的舊譯，原因是福音書裏提到的「斯他迪」，都出現在一些著名的故事，涉及耶穌在世的事跡，例如以馬忤斯的故事（路二十四13）、耶穌在湖水上行走（太十四24；約六19）、耶穌使拉撒路復活（約一18）。保留《和合本》華里的舊譯，就是要避免打斷讀者讀經時的思路和干擾他們領受經文信息。至於在馬太福音十四章二十四節出現的「斯他迪」，《和合本》根本沒有翻譯，因為百多年前所根據的舊有希臘文本沒有提及離岸多遠，只說「在海中」。《和合本修訂版》在這四處福音書經文雖然例外仍作舊譯華里，但都加註交代原文長度單位用詞是「斯他迪」。

　　舊約固體容量單位「卡布」只出現一次，在列王紀下六章二十五節，《和合本》改作華制的市升，把原文「四分之一卡布」翻譯作「二升」。一卡布值1.2市升，故嚴格來說應是「0.3升」，而不是「二升」。《和合本修訂版》則採用音譯的新詞「卡布」，迴避了換算等值的問題。至於舊約幣制用詞「可錫塔」，也是一個新音譯詞，只出現三次（創三十三19；書二十四32；伯四十二11），《和合本》籠統翻譯作意思極普通的詞句「一塊銀子」，《和合本修訂版》就音譯作「可錫塔」，並加註釋叫讀者參附錄裏的「度量衡表」。

　　最後值得一提的，是《和合本》原本區分翻譯固體容量單位希伯來文的「歌珥」（王上五2；五25；代下二19；二十七5）和亞蘭文的「柯珥」（拉七22），但在以西結書四十五章十四節的希伯來文經文，卻又當作亞蘭文翻譯作「柯珥」。《和合本修訂版》就在那裏改作「歌珥」，保持一致地區分兩種語文的譯詞。

　　洪放（聯合聖經公會翻譯顧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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