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原莊中的玫瑰

第 2838 期（2019 年 1 月 13 日）
◎　阡陌上的邂逅　◎　黎海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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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情節若非由人物的性格氣質內涵牽引帶動，必然缺乏藝術的說服力和感染力。」

　　讀慣流行小說的女孩問，《簡愛》情節何以發展如此緩慢。甚麼背景模塑成今天的簡愛？想想擺在她面前的種種衝擊：感情與道德禮法間的考量，個人幸福與核心價值之間的稱度，她怎麼掙扎的？正茁長的智性必然省悟到：情節若非由人物的性格氣質內涵牽引帶動，必然缺乏藝術的說服力和感染力。知道故事結局豈那麼輕易就令你滿足？你正咀嚼品嘗那千迴百轉患得患失男女感情較勁的過程。

　　瘟疫(斑疹傷寒)席捲羅伍德學校時，學生處於半饑餓狀態，死亡籠罩學校。一天早上有人發覺簡愛攬着睡的好友海倫已經沒有鼻息。瘟疫肆虐後許多內情被揭露，引起公憤，學校遷徙，有了情理兼顧的新規章，衣食改善。簡愛總算得以好好成長至羽翼豐滿。在寄宿學校熬鍊出的生命，彷彿荊棘中挺立的一朵玫瑰，走過風暴洞悉世情的荊原莊主人視為未鑿的璞玉，寧捨高貴美麗能歌善琴的女友白蘭琪而選擇簡愛。

　　莊園或古堡的魅力，在於關鎖的房門背後隱藏不為人知的祕密或故事。簡愛曾於半夜發現有煙霧從主人睡房衝出來。她看到帳子着火，烈焰中央是熟睡的羅徹斯特。簡愛救了男主人一命。到底誰欲置他於死地？婚禮前一晚，簡愛睡意朦朧中見一個如同鬼魅的瘋女人來到她房中，把她的婚紗撕成兩半扔在地上用腳踐踏，她昏厥了，醒來以為是夢。婚禮上有人宣稱這婚姻不合法，理由「前次婚姻還在」。冒出的人就是羅徹斯特妻舅，莊園裏那個給關鎖的瘋女人弟弟。十五年前羅徹斯特並不曉得自己娶的來自三代都是精神病患的家族。

　　作者善於以季節容顏襯托人物內心變化。「仲夏之際，盛放的玫瑰讓積雪給壓垮」。「昨晚還紅烈烈繁花似錦的步道，今天已是覆雪滅徑荒涼無路」。簡愛發現愛情在她心裏面顫抖着，「像個受難的小孩在冰冷的搖籃裏，疾病和痛苦攫住了它」。她好像躺在一條乾涸的大河床上，聽見洪水在遠處山脈上奔洩。她渴望死去，只剩一個念頭：對上帝的記憶。她打自心底呼求：「別遠離我，苦難將近，無人幫助。」她終於以淬鍊的意志選擇夜裏孤身離開，在他鄉艱難求存。幾年後她應着內心強大的呼喚回莊園探望，才知悉羅徹斯特妻子一把火把荊原莊燒成灰燼，然後墮樓身亡；羅徹斯特為救家中其他成員左臂折斷，眼睛亦瞎了。簡愛這回選擇留下。兩次生命重大的抉擇，同樣勇毅壯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