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何謂無依無靠

第 3055 期（2023 年 3 月 12 日）
◎　連載小說《捨得》　◎　寸草心

　　朝陽在碩大的國徽折射出幾道金亮，正好灑在緩緩駛進市政府大門的豐田佳美擋風玻璃上。甄瀚咫眥角鈍圓的雙眼眯成兩條線，守衛彎腰一看：「甄總好，這麼早！」「高考招生辦在哪座樓？」他終於開腔。

　　小張豎起耳朵聽清楚回覆，直踩油門進入寬可兩車並驅的林蔭通道，一剎停就忙不迭想出去為領導開門，不料他已經一個箭步衝了出去，矮胖的身影瞬間消失在拉上厚重天鵝絨簾子的落地玻璃窗後面。

　　高考招生辦主任是他早就認識的：「甄總，嗯嗯，成績嘛，連她的校長還不知道呢，您這是為難我了，上頭盯得很緊啊。」打開剛收到的成績表宗卷之前，向他眨眨眼，「這樣好不好？只說是否超過第一志願的錄取分數線，其他事我真的沒辦法了！」

　　甄曉易第一志願那所大學，在全國屬三甲，報讀的學系，向來是全省錄取分數最高的。一想起她考漏半張試卷，甄瀚咫就膽戰心驚，何況三個志願都是他和易媽沒在身邊的時候由她自己填的啊！那時的高考志願表，簡直像生死判決書，只能參考平時學業成績自行掂量拿捏，第一志願假如高估自己，達不到分數線，馬上就被撥到第二志願，而那些都已經屬於二流學校了。明知填錯一項就會滿盤皆落索，他當然要親自掌舵，然而，偏偏天意弄人。

　　剛治好曉易脖子的毛病，老家的父親竟在節骨眼上病倒，直熬到情況危急，志願表還沒拿到手，萬般無奈，只能交代一下自己的意見就返鄉了，誰叫他是長子呢？老家的人都說長孫必須回去，他硬是頂住了，壓根兒沒讓這事干擾她。結果老父見到他夫妻倆之後，晚上就咽了氣。

　　誰也不知道，那個晚上，恰恰是甄曉易填表的時刻。仲夏夜雷雨交加，她還染了風寒正在發冷。對前途影響太大，也太沒把握了，每一筆都彷如千斤。受易媽託付的小姨趕來陪着，坐在身旁眼看她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在表上填寫心儀的學校資料，可自己不懂報大學的事，只能不忍地嘆氣：「小易呀，苦了你，這樣重要的表，人家都是爸爸幫手填，唉，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連老天爺都替你難受啊！」這時，窗外飄進一片被暴雨打濕的枯葉。

　　無論怎樣，這樁人生大事，是甄曉易獨自完成的。那個晚上，她居然第一次強烈地體會到何謂無依無靠……即使，她幾乎甚麼都有。

　　事到如今，甄瀚咫早就預備竭盡一切來補救。隨着那宗卷打開，彷彿在等待那個招生辦主任作出「判決」。（下期待續）

【要聞】

【教會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