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沒有保險

第 2975 期（2021 年 8 月 29 日）
◎　連載小說《捨得》　◎　寸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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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姨，早！我……可能是甲狀腺的病復發。」從甄家聚會回來第二天，曉易的脖子又腫又痛，剛過半日就感覺疲乏，馬上想起高考前學校和全家都緊張地催谷預備的日子。只是，現在眼睛還沒腫到凸出，體重也沒驟降。

　　 「你自己吃藥吧。」花姨拉開厚重的窗簾，在對面陽台的玻璃反射過來的正午陽光中咪着惺忪的睡眼。

　　「很對不起，我沒有藥呢。」

　　「有病應該自己帶藥嘛！」

　　「嗯，我……我也不知道，上次沒有吃藥，是用爸爸朋友的偏方治好的。」

　　「你們的鄉下怎可以這樣？有病不吃藥！」她終於拎起電話：「我沒藥給你吃，得找你堂伯！」

　　深夜，甄華強提着隨身的「救命機」，臉色陰沉地上來。曉易剛想開口道歉，他瞪了一眼就大口喘着氣說：「你不知道在美國沒保險看病多貴嗎？」花姨連忙上前跪在沙發上幫他拍背，嘴裏接着話題：「小易，看你搞得堂伯多辛苦！學生在學校買的保險不是很便宜嘛？」甄華強卻愈發煩躁：「唉，這個誰不知道？還沒開學啊！」曉易感到頭頂嗡嗡作響，呆若木雞地站在一旁，甚麼都不敢說。

　　後來迷迷糊糊地怎樣躺到「床」上她沒印象了，只知道天剛亮花姨就推門進來，使勁開衣櫃，擺弄衣服好一會兒才化妝出門去了。

　　屋裏終於安靜下來，她只感到整個人很累，想到客廳喝口水再睡，卻發現堂伯一個人坐在餐桌旁，「救命機」擱在手邊。他的呼吸看來平穩，正在閉目想事情。

　　「過來記下一些東西，」甄華強聽見腳步聲就開口，「將來有需要，你就找他們。」曉易從未聽過他用這樣的語氣說話，顧不上自己仍是披頭散髮了，順從地去拿隨身的筆記本，隨手抓一件外衣套上，就回來端坐在他對面。

　　「你記得Lawrence和Cindy吧？」「嗯，當律師的堂叔和堂嬸。」「其實他們是全家最窮的，在美國呀，若想賺錢得像我做生意。」甄華強頓了頓，呷一口茶，「 Lawrence從小像我一樣非常強壯，結婚不久有天晚上突然喘得幾乎氣絕，聽說最後是求耶穌打救，才沒死掉。但從此他和Cindy都信了教，很沉迷。幾年前有一次我正要去機場，Lawrence居然趕來阻止，說上帝告訴他的，結果我沒上的那班飛機後來要中途折返。不過他倆很喜歡幫人，這是他家地址和電話。」

　　曉易既不敢拒絕，也不希望真的要聯絡他們：「謝謝堂伯，我，還是不麻煩他們吧。」「抄下備用，我父親和大哥都是死於和肺有關的病。」甄華強開始不耐煩了，才想起甚麼似的從藥包裏掏出兩粒白色的藥丸，「你沒保險，看醫生太花錢，吃我治肺癌的消炎藥吧，每粒都很貴喔，唉，真麻煩……」

　　（下期再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