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工作關係,近日常常路過北角油街,原本可沿電器道而行,路徑會較便捷,但每次腳步都不期然的滑進需拐多了路的油街。
年幼時,有幾年住在油街旁的唐樓,並不覺得油街原來是那麽短的小街。記憶中,從電器道轉入,首先會經過一列黑色瓦頂,用紅磚砌成的二層高古舊房子;然後是一座十多層高,髤上紅、黃、綠顏色的大樓,不時有貨車出入大閘門;再過一點,就到達近海旁的一間小白屋。
媽媽不想我和弟妹們到海旁玩,怕容易遇上危險。她說那小白屋是臨時的停屍間(又名永別亭),再繪聲繪影添上幾個鬼魅故事,希望恫嚇我們不敢再靠近那裏。
當時年紀小,死亡似乎是很遙遠的事。對於媽媽所說的,半信半疑。小童天生好玩,與弟弟仍是經常跑到那小白屋的海旁,捉小魚、看海浪。弟弟比我年幼兩歲,常拍拍心口說:「我不怕鬼怪,不相信有鬼魂,當人死了,就是 Bye-bye 囉!」嘻笑着還添上一個鬼臉。
儘管如此,每當近日落黃昏玩夠回家時,我們還是抓緊彼此的手、閉上眼睛、摸索着扶柄,才敢爬上幽暗兼且鬼魅魍魎的梯間。
進入大學後,在宿舍經常與一些基督徒討論生死及信仰的問題。恃着曾修讀過一點基礎哲學科目,以嘲弄的口吻問他們:「在祈禱時,你真相信,某個地方有個人在聽你說話嗎?」爭辯如何激烈,我仍堅持自己是「未知論的無神論者」(agnostic atheism)。這想法十分奇怪,因為「未知論」意指不確定有無上帝,實際上並未否定上帝存在的可能性;「無神論」則是否認一個最高創造主的存在。現在想來,這個堅持似乎不合邏輯。
後來偶爾重遊油街,海旁的小白屋已經拆掉,改建為電力變壓站;色彩繽紛的大樓(原來是政府的物料儲存倉庫)亦已閒置荒廢;紅磚屋(原來是十九世紀初建成,前香港皇家遊艇會會所)卻沒有多大改變。
紅磚屋已規劃為給予本地藝術家作展覽的場地,開放給公眾。由於位處油街12號,故取其諧音,改名為「油街實現」。今天,我踏足其中,參觀一個藝術表述,名為「明日的昨日是今日」。
村上春樹在新作裏說:當我們閉眼片刻,再次睜眼時,會發現許多東西已消逝。小白屋多年前已消失,在紅磚屋旁的彩色大樓也已拆缷,矗立起一座美輪美奐的酒店。
弟弟在幾年前已因癌病離世。在醫院病情最晚期的時刻,一向驕傲的他,在病牀上向牧師表示願意跟從他未曾親眼見過的上帝。在他內心深處,相信已找到一個靈明的角落。更奇妙的是,我臨急找來的牧師,竟是他多年未有再聯絡的中學同班同學。上帝若要救一個人,早有計畫。
在弟弟決志的那個早上,牧師在牀邊為他洗禮; 當天下午,弟弟安然的離開了世界。我在旁邊為他禱告,深信在某個地方,有祂在聽着我們說話和祈求。小白屋的印象仍存於記憶中,但對死亡,已不再畏懼。
作品賞析:
懷舊、思念故人,北角油街成了連結今昔的場域,寓情於景,探索生死哲思,令人動容。(黎海華)
作者簡介:
勒斯理————文心團契成員。
【要聞】
【教會、機構短訊】
【教會之聲】
【誠心所願】
【釋經講道】
【城市心靈】
【天角一坊】
【天路歷程】
【平視人生】
【心靈絮語】
【旅遊世界基督教】
【牧心世情】
【生命校園】
【畫出深情】
【福傳中華踏腳石】
【譯經隨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