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代的導師

第 2867 期（2019 年 8 月 4 日）
◎　阡陌上的邂逅　◎　黎海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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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輕人把材料收集起來，想造一座通往月亮的橋。而中年人決定用它來蓋一間柴屋。」（梭羅）

　　梭羅的目光洞視當代問題癥結，更從他立足的空間望向地平線更遠的山峯。在二十一世紀他引起的注意和迴響，遠超過他所處的那個時代。梭羅其人同他作品一樣精彩，甚至更精彩。他出身哈佛，教過書；曾潛心研究製造鉛筆這門手藝，並通過考核，證實所製鉛筆性能良好，質素堪與倫敦最好的鉛筆相媲美。他卻放棄了這條致富之路。隨後他對自然界的鑽研和認識，使他成為自然學家。二十五歲即完成詩意盎然的《馬薩諸塞州自然史》。他精於木工，擅長數學，對測量有一種天生的領悟力。他能不用測杆精準測出十六杆長的距離，能一眼測出一棵樹的高度。不經意間這種技能就使他成了一名土地勘測員。他要用錢時，就幹體力活：造小船、築籬笆、播種、嫁接、測量。

　　他擅長游泳、跑步、溜冰、划船；喜歡和年輕人談河畔經歷的奇聞軼事，隨時準備帶一隊人馬去採摘漿果和搜索栗子葡萄。梭羅傾全部熱愛和天賦於故鄉的田野和山河。他對那條生於斯死於斯的河流，從它的源頭到至終匯入的河川，可謂無所不知。河床上、河面上、河岸上發生的事，他無不瞭若指掌。他同狐狸飛鳥一樣熟悉這片鄉土。他能辨認雪地裏的動物蹤跡。他腋下挾着一本樂譜，好隨時夾放採集到的植物。口袋裏必然放着日記本鉛筆小望遠鏡顯微鏡摺刀和麻繩。

　　長期與梭羅交往的愛默生形容他的眼睛如顯微鏡，耳朵如助聽器，記憶則宛如相機的記錄器，把他所見所聞精準的保存下來。梭羅承認自己在大自然面前，有時就像一條獵犬或一頭黑豹，如果出生在印第安人中間，他就會成為一個兇悍的獵人。他戴著草帽，穿著結實的鞋子和深灰色褲子，隨時準備爬上枝頭去找老鷹或松鼠的巢。在《漫步》一文中，他描述爬樹如何提升視野和人生境界：

　　「我爬的那棵樹是矗立在山頂高大的五針松，爬得很辛苦，卻收穫頗豐。我在地平線上發現了多座以前未見過的山峯——我可能在這棵樹下徘徊了一生，卻從未見過它們的蹤影。」

　　梭羅思想上超越他的時代，看到地平線上更多峯嶺。他的保育自然論著影響後世深遠，一篇關於公民權利的論述更影響了甘地和馬丁路德金的運動。同時代的哈里森布萊克以他為導師，和他通信。他是理想主義者，亦是真理實踐者。華爾登湖非僅是他的隱居處，更是他生存的角力場，身心馳騁的荒野，探研自然的博物館，思考人生和社會問題的教室，鍛練體魄療治身心的療養所，心靈懺悔的幽暗之地，靈魂神聖的祭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