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神祐—七十而從心所欲，不逾矩

第 2468 期（2011 年 12 月 11 日）
◎　文林　◎　李景雄

　　人生七十，依然有所欲，而從於心（不是侵佔性的慾望─性慾、貪慾、私慾），乃是充裕的情懷，出自有修煉的人心，可謂有活力、興致勃勃、富情感的生命。

　　孔孟所講的「心」是德性之根。孟子：惻隱之心，仁之端也；羞惡之心，義之端也；辭讓之心，禮之端也；是非之心，智之端也。「端」是開端，亦是末端。仁義禮智源自人心，亦正表現人心之美善。

　　孔子並非一生平步青雲。他周遊列國，教人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碰釘多過被接納，踏入七十，境遇坎坷，夫人兩年前去世，兒子又剛病逝，可他依然自然自在，流露著熟練的善心良知。

　　孔子有悲傷，有憂患，亦有悅樂，「他發憤忘食，樂以忘憂，不知老之將至矣」。你可見過這樣灑脫（雖然稍為含蓄）的老人家嗎？不是衰老的人，是有涵養而依然有生命力的長者，堪作後輩的榜樣。

　　「從心所欲不逾矩」不受年齡所限制，那是逍遙自在的氣質，不論遇著順境或逆境。人過了七十寒暑，心靈受歲月洗煉，雜質沖走了，剩下純清的精華，燃燒的火花是明亮的，發出純香氣味。

　　跳到耶穌，祂才三十來歲，教導人不要為吃甚麼、穿甚麼而終日憂慮，看看天上的飛鳥、野地裡的百合花，不愁沒得吃，穿的比榮華富貴的所羅門王的衣著還稱心快意。「先求上帝的國和祂的義，這一切生活所需的東西都會加給你！」未老先衰，為謀生為名為利終日勞碌的青年人、中年人，聽耶穌的話：「凡勞苦擔重擔的人都到我這裡來，我要使你們得安息。」你們有何反應？

　　再看一位當代靈修大師古倫神父（Fr. Anselm Grn，德國人）的文章「老年人的美德」（載《擁抱老年心生活》，古倫神父著，吳信如譯，台北市：南與北文化出版社，2009年）。那章書臚列老年人的美德：自在、忍耐、溫和、自由、感恩、愛。古倫神父說：

　　自由—老年人不需要再努力符合他人的期待。他們可以自由地表達自己的意見，也不需要再證明自己。他可以說出心中所想、所感，不必時時顧慮別人的想法和期待。

　　我們會很樂意跟那些內心自由的老人談話。我們會感覺到，他們不會道德化，也不會妄加評斷。他們不受制於任何規律性。想法比某些年輕人更自由。他們並沒有必須「證明自己」的壓力，就只是單純地在那裡過自己的生活。他們不再需要引人注目，可以自在地傾聽他人的心聲。他們可以完全接納對方述說的事情，而不加以評斷。

　　愛—「另一個老年的美德就是培養一種新的『愛的能力』。一方面，我們在老年的時候會面臨愈來愈自私的危險，只想到自己和自己的快樂，但另一方面，我們也因此有機會發展出一種新的『愛的能力』，我們不再把自己看得那裡重要，也不需要把自己變得那裡重要，用心理分析的方式來說，就是拋下部分的自戀、自尊與自我禁錮。」

　　我們會特別感謝那些具有愛的能力的老年人，他們不再把自己看得那裡重要，而只是默默付出愛。在他們身上會散發出「愛」的馨香：對於他們手上的一切、他們所遇見的人，都能夠單純地付出愛。

　　心理學家榮格（C. G. Jung）用一天中太陽的移動路徑來比照人生。生命中的「下午時光」也並非只是早晨的副產品。就像太陽也會用自己的光芒來照亮自己，所以老年人也應該深入自己的內心，專注地瞭解自己，並挖掘出潛藏在自己內心深處的財富。

　　凡是在老年時可以看透生命的奧祕，而且在回顧整個生命歷程時，可以瞭解自己的生命，他就能變得更有智慧。因此，老年的第一個意涵與任務就是：變得更有智慧。

　　老年的第二個意義就是，老年人特別接近「永恆」。從永恆的角度來看──從上帝和上帝國──所有地上的一切都只是暫時的。……所謂「接近永恆」並不只是意味著對死亡更加熟悉，而是能夠將生命朝著永恆的方向開放，這是不朽的，可以經受所有改變的。

　　我用「口語化」的說法道出一些老年人的美德：—

　　放得下—財產、權力、名利、自我、內咎、陳舊的包袱。

　　看得開—以豁達的心胸看待世間的成敗得失。

　　忍得住—忍得住痛苦、創傷、悲哀而轉接悲天憫人的情懷和醫治的力量。

　　聊得來—有人可訴可聽心聲，亦可廣論世事。

　　信得過—自己是信得過的人，也有信得過的知己，更有信得過的宗教信仰。

　　挑得起—仍有餘力去挑起些榮神益人的小事或大任務；還可接受信（看不見的事有確據）和望（未見之事有把握）的挑戰（來十一1）。

　　結束時我寧可說，「從心所欲不逾矩」可包括享受：遊山玩水遨遊之樂、數代常聚天倫之樂、與數知己暢談之樂、琴棋書畫閑情之樂、自由自在的享受，卻不過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