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金：夏蟲語冰

第 2409 期（2010 年 10 月 24 日）
◎　問道　◎　許立中

科學家霍金說宇宙萬物的起源是自給自足的，不需要一位上帝來推動。他說得有道理嗎？

　　我不能幻想自己可以在科學的問題上跟霍金對等地辯論。不過，霍金的這個結論，恰恰就不是一個科學的結論，而已經跨越到哲學與形而上的範疇。而我要說，在這個範疇，霍金在物理學上的權威恐怕並不管用。

　　霍金跟他的拍檔Leonard Mlodinow在他們的新著《宏觀設計》（“The Grand Design”）中宣告：「因為萬有引力那樣的定律，宇宙可以並將會從無有自我創造出來。即時創造（Spontaneous creation）是為甚麼有而不是無、為甚麼宇宙存在、為甚麼我們存在的原因。」Mlodinow後來在〈今日美國〉雜誌中澄清：「我們不是說沒有上帝，我們只不過是說不需要上帝去解釋宇宙（的來由）。」（‘USA Today’, Sept 6, 2010）

　　我的一位科學家朋友卻指出，如果霍金仍然相信他所居住的宇宙是從「大爆炸」（Big Bang）而來，那麼萬有引力定律一般都相信是在大爆炸後約十的負四十三次方秒鐘出現。如果他說宇宙之所以能夠從無有自我創造出來，是因為萬有引力那樣的定律，那麼難道是後來出現的定律引發最起初的大爆炸嗎？是先有萬有引力呢，還是先有最初的大爆炸呢？而就算霍金不知道從哪裡發現萬有引力定律引發從無造有的大爆炸，那麼他仍然需要交代萬有引力定律從哪裡來，否則，他的聲稱就跟哲學的「第一因」或神學的「上帝創造」毫無分別，不能說是一個科學的結論。

　　霍金六十年代在牛津的好友Roger Penrose在個多月前評論這本書時說：「愛恩斯坦對當前量子力學的其中一個困難是它引向物質現實的主觀圖像─這對於他和我來說都是深惡痛絕的。這本書提出『基於理論的現實主義』的觀點似乎只是一間中轉屋，客觀現實沒有被完全揚棄，卻表現為不同的型態，在乎你從哪一個特定的理論角度去看它。......

　　「我看不見這個審視現實的向度有甚麼新或『基於理論』之處。愛恩斯坦的普遍相對論對這樣的處境已有完全滿意的處理，不同的觀察者可以選擇用不同的座標系統，去為一個單一固定的攀越性客觀空間─時間，作出幾何上的局部描述。......事實卻是當前的量子理論，威脅到這經典物理的客觀性（包括普遍相對論）而未能提供一個被普遍接納對現實的客觀圖像......同樣（的批評）也可以加諸於M-理論（筆者註：受『弦理論』啟發，企圖解釋一切的超級理論），只是不同於量子力學，M-理論並沒有任何觀察數據支持。」（‘Financial Time’, Sept 4, 2010）

　　對於我這個科學的門外漢來說，我的問題仍然是，當宇宙開始的那一刻，誰在那裡見證時空的誕生？你怎樣用科學方法去推論一樣先於任何觀察和證據的事情？莊子在秋水篇說：「井蛙不可以語於海者，拘於虛也；夏蟲不可以語於冰者，篤於時也。」假設一件陶器有思考的能力，能夠從本身的設計有限度地猜想出本身被造的過程；但言之鑿鑿地為自己簽發出世紙，是不是有點過分？

【要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