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的話

第 2395 期（2010 年 7 月 18 日）
◎　童話人間　◎　林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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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次和媽媽到屋村辦事處更改戶藉，因為不知道爸爸把租約放在哪裡，無法出示，惟有宣誓解決。

　　已經超過半年了，媽媽至今仍無法獨個兒收拾父親的遺物。爸爸生前負責擺放的東西，媽媽不會知道位置，相反亦然。我想，這關乎他們的溝通方式─尤其在晚年，他們各有自己的生活圈子和習慣，除了爸爸仍堅持要吃媽媽做的晚飯外，其餘時間，幾乎都是「各自為政」的。

　　然而，我知道他們仍很愛錫對方，只是不以言語表達，甚至有時所謂的對話，聽來也好像是吵架一樣。爸爸在最後一兩年，癌細胞蔓延至大腿，行動不便，大部分時間都在床上活動，媽媽知道他只喜歡吃她做的菜，一整天都為他的三餐張羅，就算外出，也必定趕回家給爸爸煮食。後來爸爸吃得不多，每次都倒掉了大半，她還是不厭其煩地為他準備食物，好像這是她唯一能為他做的事。

　　在舒緩病房的最後日子，媽媽每天仍為他預備美味的粥，只是爸爸整天迷迷茫茫的，偶然吃兩口粥，眼睛立即又眨白的像要睡去，有時還會怪別人吵醒他，偶然火起來還大聲責罵：「都說吃不下啦，你再迫我吃別怪我噴出來弄污你呀??」然後別過身子又蒙頭大睡。

　　媽媽受不了委屈，紅著眼睛埋怨：「他都不想見我了??」我知道，當沒話好說沒甚麼好做，媽媽就巴望他能多吃一口她做的粥─那是用所有的心意和恩情所熬成的粥。

　　社工曾問爸爸，有甚麼放不下的事，他總是支吾以對。直至有一次，他淡淡地回答社工，就是老婆和兩個女。爸爸一生無牽無掛，閒雲野鶴一樣地生活，家人，就是他的所有。我告訴媽，爸爸怎會不想見你，他最記掛的，就是我們啊！

　　主診醫生有天約見我，解釋說爸爸的情況急轉直下，最多一星期，甚或幾天內要走了。「多陪伴他，有甚麼話，就要爭取時間對他說，他會聽到的??」媽媽卻仍呆在床邊，欲語無言。

　　我和姐姐輪流看守著昏睡的爸爸，握著他的手，感受他僅餘的脈動和溫暖，偶然向他說說話，直至最後一刻。幸好，媽媽趕及來到，她握著爸爸的手，流下了最釋放的眼淚，向他說：「你放心走吧，不要記掛我們，女兒們會照顧我的??」

　　我深信，爸爸聽到我們的話。

　　有些貼心的話，平日不妨多說，不必等到最後一刻。因為我們不知道，最後一刻何時來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