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概念永遠無法足以表達它所指涉的經驗。概念指向經驗,但它卻不是那經驗。這就正如一些禪師所說:『那指向月亮的手指』─ 它並不是月亮。一個人可能以a的概念或x的代號去指涉他的經驗;一群人可能用a的概念或x的代號去表示他們分享的共同經驗。這樣,就算概念跟經驗之間沒有差距,那個概念或者代號,都只不過是經驗的一個大概的表達。這必須是如此,因為沒有一個人的經驗會跟另外一個人完全相同;它們之間只能夠有足夠的近似,去容許它們使用同一個代號或概念。〈事實上,甚至是同一個人的經驗,在不同的境況中也決不會完全一樣,因為沒有人在他生命的兩個不同時刻是完全一樣的。〉概念與代號的強處,乃在於它們容許人去溝通他們的經驗;它們最大的弱點,卻在於它們容易落入錯置的用途。
「還有另一個因素導致兩者的疏離與『意識形態化』。追求系統化與完整性似乎是人的思想的內在傾向。〈這傾向的其中一個根源大概在於人對確定性的追尋 ─ 這追尋在人類存在的不穩定本質下顯得可以理解。〉當我們對真實有一點零碎的認識,我們都想讓它們完整起來,成為一套可以理解的系統。然而由於人本質上的限制,我們就只能夠有『片段的』知識,而不可能是完整的知識。這樣,我們就傾向去製造一些附加的散件,外加於那些零碎的片段之上,使它們成為一個整體、一個系統。由於對確定性的強烈願望,我們對於『片段』與『附件』質量上的差別,往往缺乏警覺性。
「…
「在宗教概念的歷史中,我們看見同樣的過程發生。…這些不同概念的本質,乃建基於各自的文化與社會階層的經濟、社會和政治基礎,以及由之而產生的思想模式。但那x,那目標,很快就被轉換成為一個絕對;一個體系環繞著它而建立;空白的地方被種種編造的假設所填滿,直到這遠象的共同之處差不多被每個系統所產生的被編造的『附件』所淹沒。」Erich Fromm, “You Shall Be As Gods”, pp.19~20
每一個行業或圈子,無論是軍隊、警察、電腦、運動、醫學、哲學或者裝修(三行),多少都有一些屬於它們的術語,是叫不屬於這個行業或圈子的人摸不著頭腦的。而正如前面所言,一切的術語及其背後所代表的概念,其實都是一種代號,代表著一個行業或圈子共同擁有的經驗或者共識。
事實上術語也不僅僅是一種代號。在一個陌生的環境,你聽見一個人或一群人使用著一種你所明白的術語,相信也會立時感到有點親切。打趣地說,你稱呼一個人為「兄弟」或「弟兄」,其間就有相當微妙而決定性的分別。
而教會作為一個擁有獨特歷史文化的群體,自然亦有她獨有的術語。這除了一般屬於「自己人」的自家話之外,還有每個星期在講壇上聽到有關信仰的教導,和不斷重複的概念和名詞。
這些概念和名詞聽得多了,自然也就會覺得自己已經充分掌握。因此,關於「上帝的國度」,關於「聖靈的充滿」、關於「委身」與「擺上」,我們都有一套既定的理解。有人稱這種理解為「深印神學」(embedded theology),即是在我們能夠深思熟慮、慎思明辨之前,就已經透過不斷的重複,「深印」在我們的心底。日後的「進深」,很多時就只不過是依循著既有的基礎加以鞏固,而鮮有對既定的成見進行反省。
只是這種先入為主的理解,並不保證它們的正確性。先不說我們最初是被邀請參加路德會、改革宗、五旬節會抑或基督徒聚會所,就是同一個宗派,不同的性格傾向、社會階層、教育背景、經驗閱歷,已經可以對同一篇講章有截然不同的理解。至於我們當時背負著甚麼重擔、面對著甚麼問題,或剛經歷過甚麼考驗,亦往往令我們對同一個信息有不同的體會。
明白到「一個概念永遠無法足以表達它所指涉的經驗」,而「這些不同概念的本質,乃建基於各自的文化與社會階層的經濟、社會和政治基礎,以及由之而產生的思想模式」,我們就會嘗試去分辨甚麼是信仰的「要件」,甚麼只是編造出來以填補空白的「附件」,不致被間或混淆的信息所迷惑。
不明白這個道理,我們就會以為那指向月亮的手指就是月亮本身,困惑於手指的粗幼長短而忘卻它們所指向的月亮;又或者由於厭棄指頭的粗糙狹隘而錯失欣賞月亮的清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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