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代基督徒作家，需要進深！
評介胡燕青一次講座的大綱（上）

第 2158 期（2006 年 1 月 1 日）
◎　文林　◎　容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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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探討基督教文學創作的本質問題來看，胡燕青為一次講座所寫下的大綱，已成為重要的文論。她在二零零一年六月二十三日，在一次名為「文學是心靈的飛躍」的專題講座中，她以「從魯益師談基督教文學創作」為題所寫下的大綱，將基督教文學創作的核心問題，一探討並層層分析，實在十分深刻。後來，她應我要求，無私地向我分享這個大綱。近期，我一再閱讀和深思這個大綱，我更肯定以上的看法。

　　從二十世紀七十年代以來，泛論基督教文學的論著，只有寥寥數本，當中差不多沒有一篇文章能及得上這個大綱所顯示的深度和廣度。因為她眼光非常銳利，抓住了基督教文學創作在基督徒作家中，個人對上帝、對信仰和創作本質，應該如何綜合。還有，在作家王國中對基督徒作家的本質有深切的透視，再進而對基督徒作家個人生命本質的確立。最後，對基督徒作家創作本質的開展和進深，她更提出其他人很少想過的層次。限於篇幅，本文只能作重點的評介。

　　她一開始以略談的方式介紹魯益師（C.S.Lewis），其中就含有一個值得深思的見解。她不單稱魯益師為優秀的作家和學者，而且認為他「是偉大的基督徒作家」（在大綱上，她以斜體的文字甚至不同的顏色來標示重點，現在只用粗體代之），原因何在？「他對上帝忠誠」並且「他精細思考自己的信仰」，最重要是「他把信仰生命和個人的創作藝術結合在一起」。事實上，古往今來有不少著名作家，都異口同聲地倡導對自己的絕對忠誠。的確，人需要對自己絕對忠誠，不可違背自己。對基督徒作家來說，對上帝忠誠更是重要！不過，是否每一個基督徒作家一定如同魯益師那樣「精細思考自己的信仰」？除非他的個性和學識與魯益師相近，才可完全用上，否則，在信仰上只需要對某些方面作出精細思考，並且能夠把信仰生命和個人的創作藝術結合在一起就相當足夠。以上最難得的，是她能夠提出「把信仰生命和個人的創作藝術結合在一起」這一點，實在一語中的。許多基督徒作家或學者，雖然作出許多分析，但是未能如此精要，如此深入，找到基督教文學創作在基督徒作家中，個人對上帝、對信仰和創作本質，應該有這樣的綜合。固然，如何在個人生命中做到，只能留待個人尋索和實踐！

　　正式談論魯益師「對我們這一代的基督教文字工作者有何啟發？」在「引導問題」上又看到她思考的精闢。她提出的引導問題只有三點。一是「一個基督徒作家，如何跟非基督徒作家區別開來？」；二是「他如何具備一切的作家應有的條件，又同時在某種意義上被分別為聖？」；三是「如果簡單地說：他是一個文字好的、能夠精確地表達基督教信仰信息的人，那麼我們能不能稱一個出息的講員為一個作家？」第一個和第二個問題，不單是一個基督徒作家在實際創作上需要面對的情況，而且在和而不同中應該如何自處和進取。第三個問題，看似簡單，但看深一點，這問題是關乎文學創作中一個本質性的問題：精確地表達基督教信仰信息的作家，不是思辨性或邏輯性的表述，乃是呈現性或隱喻性的流露，然而這又不損基督教信仰信息的精確性。在作家王國中對基督徒作家的本質，有如此深切的透視，實屬難得！

　　跟著她設定四個「討論範圍」，各有不少精彩的討論和分析，限於篇幅，只能評介其中兩個討論。「討論一：基督徒作家的立足點是甚麼？」第一句就逗人思考：「他是基督徒，也是文學家，但他不一定就是基督徒作家」。她提出「一個真正的基督教作家的層次至少有兩種」，第一種：有意識地用文學來呈現個人信仰概念的基督徒，他是一個基督徒作家，但不一定是偉大的基督徒作家。因為他仍須要有意地把自己的寫作方向，從一般文學創作的大陣營中區別出來。寫《冰點》的三浦凌子就是這一種。

　　第二種：有意識地用文學來呈現真實生命的基督徒，他是一個偉大的基督徒作家，因為他的文學水平充分而自然地就成為讀者的部分。寫《罪與罰》、《卡拉馬佐夫兄弟》的杜斯妥也夫斯基，寫《安娜卡列念娜》和《戰爭與和平》的托爾斯泰就是這一類作家。

　　如果沒有深思這兩段話，讀者會覺得她的分類過於嚴格。此外，她用上「呈現個人信仰概念」和「呈現真實生命」這樣的截然劃分，是否有足夠的理由？起初，我也思考到，在兩者之間實在會存在著從第一種過度到第二種的情況。然而，在理論上或是實際上，我們應該用上她的劃分方法，用來呈現這兩種層次的「真正基督教作家」；不要忘記，她是這樣說：「至少有兩種」。在我看來，她沒有貶低三浦凌子，而是對比起杜斯妥也夫斯基和托爾斯泰這兩位文學巨匠，她這種分類是智慧的提出。不過，我要強調，究竟一位「真正基督教作家」是屬於前者，抑或屬於後者，不是他個人的意志可以決定。神使用他，他怎樣經歷人生而又能夠得到多大的恩典和能力，不是這種客觀的分類可以斷言。然而，這樣對基督徒作家個人生命本質的確立，無疑切中肯綮，能言他人所不能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