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脈相連～癌症帶來信仰上的疑問和掙扎

第 2059 期（2004 年 2 月 8 日）
◎　雲彩見證　◎　黃景華（加拿大）

　　我和哥哥自小就很要好，雖然在身體痛苦上我沒法直接體會，在情感上我分擔著癌症帶來的痛苦。這些痛苦帶來信仰上的疑問和掙扎，雖然到今天我仍未能為疑問找到答案，然而有一件事我明白了，就是神愛每一個人。

　　若有人問：我患了感冒，醫生說要打針，應該去嗎？我想我們多數會贊成的。若他問：我得了癌症，醫生說要接受三個月的電療；過程既辛苦且有副作用，我應該接受嗎？回答這問題有點困難。我想我會答：應該去。

　　在這兩個問題的考慮上，有一共同點：患者是有機會康復。若是康復了，治療過程中的痛苦便算罷。問題是：若患者已幾乎沒有機會完全康復，那我們又會怎樣建議？若你是患者，你會怎樣決定？

　　這是在過去困擾我和我哥哥的問題.......

　　哥哥是在一九九五年感恩節的前一天檢驗到患有鼻咽癌。當年他四十一歲。初時我們都滿有期望經過那痛苦的療程，癌症便成為過去，不再復發。事實並不是這樣。不到三年，癌症已多次復發。到九八年中再次復發，那時哥哥己接受過三次電療、一次化療和一次手術。醫生說：你過往照射的劑量已很高了，今次再照很可能會傷及神經，做成傷害，你們要詳細考慮。哥哥問我：我應該接受嗎？

　　我知道我必須謹慎回答，因為這不是茶餘飯後的思想遊戲。哥哥應該接受嗎？就成為我多個晚上失眠的原因。

　　我在想：應該接受嗎？我反過來問：為甚麼要接受？我在自問自答：接受治療才有機會康復。然而機會有多大？經過五次復發，醫生已不再作估計，我們亦心裡有數。若不能痊癒，為何要去受這個苦？若不接受治療，那人便會死。若是這樣受苦，就算不死，有甚麼價值呢？問題漸漸變成：若人活著是受苦，生存有何價值？

　　人為何要受苦？不單我被問題困擾著，也困擾著我未信主的姐姐。那時有些人主動地提出他們的答案，恍忽他們已知道事情的奧祕。我的體驗是：這些「屬靈」答案會引發更多追問，對信徒或不信者造成困惑或傷害，也不能解答目前的問題：接受治療還是不接受？

　　我當時的建議是：接受。原因是：在生命路上，哥哥可能離終點近一些，我可能遠一點。然而有誰知道明天或是下一刻會如何？我是展望明天作為今天的生活動力。若今天他仍有機會接受治療，今天就有機會痊癒。

　　有未信的家人說：你們說神掌管萬有，何不問祂？雖然他的語氣有點負氣，卻是一個提醒。事實上在哥哥所經過的治療中，我和哥哥甚至不信的家人都同意神在治療路上亮了很多綠燈。一些在人看來是不大可能的安排居然給安排上；各種安慰、幫助經由認識或不認識的人而來。雖然各個療程非常辛苦，卻在滿有主的恩助中度過了，只是哥哥並沒有得醫治，恍忽每次恩助是為了下一次治療。為何會是這樣？成為我一次又一次的疑問。我想：神有衪的計畫，我們應當順服。於是幾乎每次復發我都鼓勵哥哥堅持下去，但是結果一次又一次令人失望。

　　到去年的十一月哥哥已接受過四次電療、一次半化療、三次手術。醫生這次說：對不起！我們沒有療程可以提供。即使你願意再接受化療，我都不同意，因化療已沒有作用。那哥哥怎樣？我們問。醫生說：善終醫生或許可以幫他（意思是他已快走到盡頭）。我們都難過，哥哥反而平靜。

　　腫瘤在兩眼之間增長，他左眼因腫瘤的壓逼而突出，失去視力。右眼視力已漸暗。由於腫瘤壓著神經，引起劇痛。隨著痛苦加增，最後用上了嗎啡等強力止痛藥。善終醫生雖然善於運用止痛藥，但止痛藥吃得多，日常生活例如小便、大便和進食都使人苦惱。最困難是由於服用嗎啡，引來幻覺。那是恐怖和不愉快的幻覺。哥哥陷入非常的低潮中。

　　後來哥哥終得到醫生同意服用一種類固醇。服用之後，止痛藥用量可減少很多，哥哥的心情才有好轉。不過醫生一再警告：因為會有副作用，類固醇不能長期服用。這點每人都清楚，那又能怎樣？我看在心裡，非常難過。哥哥好像一個已很累的人，靠著喝極濃的咖啡來支撐下去。我心裡一直盼望主能垂聽禱告，醫治哥哥。

　　然而現況是：我不斷為他禱告，癌症卻不斷惡化。我如何求下去？你還相信主會醫治嗎？有人就說：不如求主的旨意成就。那是甚麼意思？求主早日取去哥哥的性命嗎，還是指：神要怎樣做便怎樣做？若是指後者，我看不必求。人算是甚麼，主說怎樣就怎樣。難道我應該這樣模稜兩可地求，以免到最後看著所求的落空，引起自己或他人的信心或信仰問題嗎？不！我不能這樣。我心裡渴求的是神的醫治，放棄了，我怎樣說阿們呢？就算口裡說，也不是誠心所願。我對自己說：你要認定主是施憐憫的主。哥哥仍然在世，還有機會得醫治。主沒有說過末期癌症便不能求醫治。是否妄求，就由聖靈在心中作主吧！我像要抱著主的腳，盼望主有一天會伸手醫治。

　　主沒有回應；也沒有遠離我。情況繼續演變。哥哥因吃類固醇的緣故，肌肉開始委縮。日常行動、甚至起床都困難。有一晚我和太太流著淚禱告，雖然主沒有直接回答，卻讓我體會到：我們的主是大有能力，只要祂同意，哥哥便能痊癒。祂沒有這樣做，是有祂的原因。人受苦流淚，祂都知道。其實這些情節，我以往都聽過，這次體會，使我印象深刻。主俯就我這個被淚水蓋過了理智的人。原來主是那樣溫柔。

　　哥哥又怎樣？每天的生活是咽下已不想再吃的流質食物，接著是大大小小的藥丸，為的是可以挨過當天。他心裡痛苦。感謝主，在痛苦中祂賜下平安。哥哥說：「我們所信的神是靠得住的，他禱告求神賜力量給他。祂愛我們是超過我們所能想像。」

　　這些說話我已經耳熟能詳，但由哥哥口中說出，對我有特別意義：為何有苦難、為何一再受苦，這些都不再重要。重要的是：有主親自和哥哥走向終點。他雖受苦，卻是主所愛的。原來小信及執著的是我。主已憐憫了哥哥，加力量給他面對著死亡，是面對不是逃避。當時癌腫瘤已壓到一條血管，供給腦的血液不足，隨時有可能昏迷，甚至死亡。他仍然是很平靜。原來有主同在，即使是面對死亡，人是可以這樣平安－他成了一個見證。

　　死亡一步步地走近，到最後一個星期，哥哥安靜地躺在醫院裡。偶然醒醒，向我們微微打個招呼便再睡了。在四月十七日的清早，哥哥終於離開了我們。主回答了我不斷以來的禱告，就是不答允我的祈求，伸手除去那折磨人的癌症。然而祂卻讓我在哥哥遺體旁哭泣時，留意到病房的窗外。

　　當時正是多倫多春天的破曉，金黃色的陽光開始照耀在仍寒冷的大地。晨光初現，那是個很美的早晨。我終於明白到：即使主沒有答允你或我的禱告，但祂的恩典仍然臨到大地，臨到衪所愛的人。現在哥哥再沒有眼淚，也沒有痛苦，可以安息在主懷中。有一天要再起來，和主同在直到永遠。

　　感謝主，你為了我們能有這樣福分，付上極大的代價，就是被釘在十字架上替我們死。

　　或許你今天正在生死攸關的困難中，我的體會是：你的痛苦和眼淚主耶穌是知道的，你是主所愛的。我們可以來到祂施恩座前，求憐憫得幫助。但願主與你同在，讓你經歷祂。

【要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