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文字傳道的重要

第 4 期（1964 年 9 月 20 日）
◎　特稿　◎　洪德仁

　　古語說：『一字千金』，是形容文字的價值和高貴的意思。我們從來沒有看見的事跡，沒有到過的地方，什麼國內的菁華，民族的思想，歷史的往事，社會的情態，宗教的道德......種種式式，現在閱讀書報都可以了然於胸，瞭如指掌；這就是文字宣傳的價值了。

　　查現代文明進步，沒有不注重宣傳的；其法有二：第一是口傳(卽演說)第二是筆傳，卽文字)但是口傳可傳於一時而無訛不能傳於萬世而不替；能叫人暫時速記不能使人歷久不忘。主耶穌升天時，曾對門徒說：『你們往普天下去，傳福音給萬民聽。』這就是口傳的法子。及後教會發達起來，傳遍亞、歐、非三洲，地方遼闊，信徒日增，使徒們由神默示，繼續筆之於書，就是現在通行的新約聖經了。那最後一卷，是主耶穌口授默示給約翰，對他說：『你要把所看見的，和現在的事，並將來必成的事，都要寫出來。』根據主耶穌的說話，就可以知道文字傳道的重要性了。

　　在基督教未東來以前，我國向來都是以儒、釋、道，三教並稱的，嘗考各教流傳的特點，除了一般寺觀廟宇及一二口授衣鉢外·很少差派弟子四出佈道，然而自動信仰專門研究的一般通儒碩士，以文傳述他玄妙的學說，和精深的教義的，隨處都有；這就是文字宣傳的功效了。試把三教文字的優點為例證，然後論基督教，今分述如下：

　　(一)道教——道教的祖師是老子。他的學說，是以『清靜無為為道，以退守虛靜為教。』嘗著『道德經』五千餘言，以發明他的宗旨；理甚精深，文極簡奧，足供學者的研求；初未嘗以設教為名的，及後有莊周列禦寇，是學他的『無為虛無』而流於放誕的。查列子的書，後人有疑他是僞託的，可是他的文字甚為平易，寓言放論，以開莊子之途，自不為通儒所屏棄了。至於莊子一書，他的言論汪洋恣肆，文字變幻出奇，頗惹文人注目。文豪如蘇軾，都為傾倒心醉。流傳於今，轉相倣傚。崇拜他的，固然喜觀捧讀，就是那些反莊學說的，都莫不人手一冊，傾心拜讀，幾忘寢食。什麼緣故？這就是文字的收效了！

　　(二)佛教——佛教傳入我國始於漢，當後漢明帝時，初遣蔡怡、秦景等，出使天竺求佛，携沙門摩騰等東還，翻譯佛經四十二章，自那時起，西域沙門往往入漢，翻經傳道。三國時，曹植喜讀佛經，而釋教經典竟為文人學士所器重了。至梁武帝大崇佛法，於華林園中，總集釋教經典凡五千四百卷，可謂極一時之盛。唐宋時代，佛道旣廣傳於民間，雖經大儒韓愈所排擊，及宋儒高談性命與抵敵，但是他的經典，既藉文字宣傳的勢力，印入人心，牢不可破了。直至前清末葉，海禁陡開，泰西的科學和宗教交迫而來，迷信雖受打擊，而佛理仍舊不滅，卽近代文人，如康、梁、章(太炎)等，亦喜讀佛經，不但他的玄李哲理，足資探討，卽是他的古典文字，也足耐人尋味哩！查佛教自釋迦相傳以來，代有衣鉢為記，師弟傳統附受，初未嘗注意於文字的工作，但他們的弟子常記錄所傳善言，也往往為書，此後世所以有禪學的名稱，就是這個原因了。他們並不是改變衣鉢法器，乃是時勢環境製造出來的；這是佛教以文字傳道的效果了。

　　(三)儒教——我國三代以前，沒有儒的名稱。宋儒胡寅說：『儒，以名學仁義道德之人，自周有之。』孔子說：『汝為君子儒，無為小人儒。』學仁義道德不失其正的，是君子儒，學仁義道德而失其正的，是小人儒。周末，異端蜂起，名教陵夷，孔子出而挽救之，賴以復振。故後儒不宗古帝，而特宗孔子。漢以後皆奉孔子。唐追諡文宣王。宋改諡至聖文宣王。明清加封大成至聖先師，且有神廟祀奉了。中庸說：『仲尼祖述堯舜，憲章文武。』可見他的道統，是遠承堯舜，近法文武而來的。雖自謂：『述而不作·信而好古。』但是，看他經手刪詩書，定禮樂，著易傳，作春秋，就知道在文字方面，對於傳道工作，很為重要了。至於傳他的道統的，至戰國時，始分道揚鑣，荀子傳春秋，據亂升平世之義，稱為小康派。孟子傳春秋太平世之義，稱為大同派。各著有書，以申其說，都是文字著名的作品。秦漢以後派別分歧，各事專門。有說經之儒，不可一一指數。至於他們中間能論道精深的，在漢有董仲舒和揚雄，隋則有王通，唐則有韓愈，宋則有周敦頤、程顥、程頤、張載、朱熹等。於明則有王陽明和方孝孺，於清則有顧炎武和毛奇齡等。那些都是最著名的博學通儒，能著書以發表所學的。由孔子迄今二千餘年，其書乃至鄉僻學童無不背誦，大小學校無不講演，書肆坊本無不充塞。試問我國的書籍，文字最有價值的，誰說不是出自歷代通儒的手筆呢？這樣看來，儒教所以於歷代獨占優勝，各教莫能與爭的，都可作為我們研究文字傳道的借鏡了。

　　(四)初期的基督教──上文說過主耶穌升天的時候，曾吩咐門徒往普天下去，傳福音給萬民聽。門徒奉命到處宣傳福音。這些傳道人才，都是主耶穌親自選召而訓練的了，除了十二使徒外，又設立七十個人，差遣他們兩個兩個的往自己所要到的各城各地方去。這時候，還是故國故鄉，單用本國語言去宣傳就夠了。可是信徒日增，教會發展，由耶路撒冷、猶太全地、撒瑪利亞、至於異邦，地方遼濶，環境變遷，就不能不需用文字以為應付了。幸而教會的元首主耶穌基督，預早揀選一位迫教的掃羅，變為傳道的保羅；就是後來稱為異邦使徒的，特藉他的手筆來完成這種偉大的工作。現在試把保羅關於文字傳道的工作略述如下：

　　查保羅少時曾肄業於當代名師迦瑪亞下，長於文學，精研律法，看他著書解釋律法的奧義，比較猶太的經師博士，更為優異，且能精通外國語言文字，為日後傳道異的資助。讀使徒行傳十七章，保羅在雅典佈道時，與士多亞哲學派辯論『上帝存在的問題。』特援用他們詩人的詩詞為證，足見他淹通外國語言文字，而為傳道工作的臂助，才能收圓滿的效果了。可是他的工作不是專任一個教會宣教，乃是巡行佈道活動，所以不限於一方，或拘於一隅，不論在旅行途間或被囚監獄裏，皆能不斷的致力傳道的方法，運用他精銳的筆鋒和流利的文字，修致意，或勸勉慰藉，或警誡責備，為他們解‘决難題：如居哥林多，則修帖撒羅尼迦書，住以弗所，則修加拉太和哥林多前書。其餘：哥林後書，則在途間所寫的。以弗所、哥羅西、腓利門、腓立比、提摩太和提多書，則在坐監時所寫的。查他著書的宗旨，不外傳述上帝的奧秘與基督十字架救人的妙道而已。但我們細味書中的內容，看他說理的精深，固可以窺探神學的淵奧，而玩其詞藻，看他運筆的靈巧，亦足以揭櫫文學的菁華如羅馬書之類，乃保羅煞費苦心的傑作。他若不是一個文學家，怎能有此傑作遺諸後人，則後人又從何處而探索基督十字架眞道的奧秘呢？這樣看來，保羅固是基督特選的使徒，而得默示心傳的，但，查他畢生的事功，以文字所收的效果，且居過半，現今以華人傳道於華人，既不能如保羅兼通外國文字，而對本國文字亦不利用來傳道，這就太糟了！

　　(五)歐洲的基督教——基督教傳於歐洲風行甚速，雖賴一般熱心神僕口傳演講之功，而以文字所收的效果，亦有足多的。因為所翻譯的聖經及各種神學的書籍，他的文字之精美，不但可與外界書籍相抗衡，甚且或能過之，試檢泰西史籍一徵之，就明白了。當亞歷山大帝國分崩之後，學風式微而欲求文字之特色的，則惟有希伯來翻譯的舊約聖經。史稱希腊文學將衰之際，復有嶄新傑作出現於世，他的價值就可想而知了。至於羅馬帝政時代，則有塞羅母以拉丁語翻譯的『維爾格特經典』。於蘇格蘭王惹米斯之世則有英文新譯的聖經，都是文學最著名的譯本，為當代文人碩士能探索原文各以本國文字而翻譯的。至於神學的書籍，則有奧古斯丁的『懺悔記』及『神之都』，斯科來斯特的以哲學論理法解說神學等書，與及本仁約翰所著『天路歷程』的喩言，都是通行的名著。餘外哲學教育諸大家著述甚多，屈指難計，謹述一二以謹明文字傳道於歐洲之梗概與重要。

　　(六)中國的基督教——根據上面各觀點，就知道以文字傳道之重要，今後我們的教會，欲謀發展，誠不可不注重文字的工作了。可是注重文字的工作，需要儲蓄人才，如欲儲蓄人才，更要辦有優良的神學院或聖經學校，蓋有人才才能收良好之果。孔子說：『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這話很對的。摩西幼年時代，學習埃及的智術文藝，後經西乃曠野四十年的琢磨。保羅少時貫通希伯來、希利尼之法律文學，再經亞拉伯的三年訓練，二者都是有儲蓄特選的通才，而一則為舊約選民的救主，一則為新約異邦的使徒。這樣看來，以摩西、保羅的過人才器猶須琢磨訓練這麼久，何況後學的工作人員，沒有摩西、保羅的過人才器，而又沒有儲蓄訓練，怎能期望他能轉移各界，好像保羅能救猶太人法下法外弱的人呢？(儲蓄訓練，包括查經、禱告，靈修種種重要工作，茲因本題是言文字，故從略不贅。)

　　還有一層，關於文字傳道工作，雖以儲蓄訓練人才為重要。但是，目前更有重要急需進行的，如出版部怎樣擴充，日報雜誌怎樣籌辦推廣，翻譯編輯人才怎樣搜羅，尤為當前之急，因為報章雜誌是信徒的精神粮，萬難缺少溯自馬禮遜傳道東來，至今百五十餘年了；當日的傳教士，卽以編輯書報，翻譯聖經及神學諸書籍為要務，如萬國公報、廣學會等，俱開辦於數十年前，所出書報，裨益我國社會長非淺鮮，何况教會呢？其他則有中國聖教書會，英美聖書公會，美華印局等等。報紙則有大光日報，覺魂日報，靑年進步，大同報，通問報，教會公報，興華報，眞光報，新民報，凡數十種，惜因時局影响，概經停辦。現在各教會中西傳道傳道人士俱集中於香港，各教會多各自出版刊物闡道小箋等種種文字的工作，意美法系，殊屬可喜。但今後要恢復從前的蓬勃盛况，以為亡羊補牢之計，則需要羣策羣力，集合多數人才，發展擴充，才得成功。所謂『獨力難持，衆擎易舉，』就是這個意思。

　　本港華人基督教聯會，為求發展文字佈道工作起見，决定主辦基督教週報，獲聞喜訊，不勝雀躍，发率爾操觚，謬擬一題以為嚮應，工拙不計，祗慶其成。不周之處，希為指政。

揭頁版內容刊載於《基督教週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