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淑嫻的童年

第 3065 期（2023 年 5 月 21 日）
◎　連載小說《捨得》　◎　寸草心

　　「道夫也是從一個朋友家拿到它的，挺喜歡，太重帶不走，有你收留就好。」明亮的月色下，淑嫻把兩隻音箱從「大牛龜」車尾廂卸下來。主機太重，而且不好用力，又要小心輕放，曉易和她一起抬進木屋，滿頭大汗。「美國佬造甚麼都大，連Hi-Fi也是大牛龜！」曉易邊取笑、邊扯廁所的卷紙來擦汗，淑嫻從口袋裏掏出手帕，沒有用她遞過來的紙。

　　插上電源，曉易讓淑嫻從書桌上隨意挑一盒卡帶試放，「Let it be, let it be, let it be, let it be……」大牛龜Hi-Fi的低音強勁，高音和中音清晰，音效搭配比Walkman(隨身聽)更加涇渭分明。她找回曾經擁有的美好感覺，當初看到麥琪那尊佛像，想過把家裏的音響運來美國呢，但明知花不起運費，只能在夢裏實現。現在她摟住淑嫻，比收到大衞的支票更雀躍。

　　「原來你喜歡用手巾仔，我小時候用過，後來就嫌麻煩只用紙巾了。」曉易拉淑嫻挨着大音箱坐在地毯上，就像巨型積木下兩個小矮人。「你就幸福啦，我從小到大甚麼都要很省呢，買紙巾用很多錢喔，手帕最經濟，用髒可以洗。」「說起來，我還沒聽過你講小時候的事呢。」「我幾乎沒見過媽媽，」淑嫻兩隻手不由自主地開始絞手帕，「我和哥很怕回家。」

　　曉易驚訝得瞪大杏眼：「啊！你們的爸爸呢？」淑嫻猶豫片刻，猛地吸一下鼻子：「那間屋裏供着關公，爸每次喝醉都用皮帶抽我們，我們愈哭就打得愈狠，有一次哥哥的肋骨斷了。」曉易聽得汗毛直豎，想起小時候爸爸用的是雞毛掃柄，而且媽媽說不能用別的，只有雞毛掃柄既有痛感、又不傷筋骨；正在不知怎樣安慰淑嫻才好，卻發覺她長髮下瘦削的臉龐神色平淡，彷彿在說其他人的事情……

　　「他不准我們吃飯、沖涼，睡覺時又趕出大門外，隔壁英婆婆偷偷帶我們去她家吃麵包，還睡她的床。」淑嫻的手指繼續絞着手帕，「家裏多了個後媽，他還是動不動就打我和哥，有次哥哥忍不住還手，他去廚房抄起菜刀衝出來，被那女人扯住，哥就拉我逃走，從此沒再回西營盤，我們走走停停，走走停停，最後在街上遇到社工，後來被送去讀寄宿學校……」

　　「太可怕了！你爸是甚麼人啊？怎會這樣？」「和義堂的人，知道嗎？」曉易本來雙手捂住臉，一下睜大了杏眸子：「義和團就知。」淑嫻用手帕飛快擦一下眼：「黑社會。」「啊！！」「不過聽英婆婆說，媽出走之前他不是這樣的，還向鄰居打聽買甚麼哮喘藥寄去大陸給我阿爺，次次返鄉都是一個人，用擔挑搬很多東西……」（下期待續）

【要聞】

【教會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