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出所有

第 2972 期（2021 年 8 月 8 日）
◎　天角一坊　◎　勒斯理

　　或許我們都是這樣走過來的：從幼年的天真無邪、嘻嘻哈哈，漸漸在成長過程中領悟到失望、哀傷、孤獨、寂寞、含屈、痛苦……嚐到五味翻騰的各種情緖。孩童喜愛甜絲絲的糖果，長大後卻愛上苦澀的黑咖啡。

　　記得小時候，有一次刻骨銘心、無辜被罰的經歷。那時，學校有一個規定，當小息完結的鐘聲響起時，一切嬉戲的活動以至談話都要停止，恍若進入了武俠影片中被「點穴」的靜止狀態。不然，你逃不了訓導主任杖尺體罰之刑。

　　鐘聲響起，一個貪玩的同學仍不知好歹，從後給我來一個「大熊抱」。他洋洋得意的嬉笑聲還未停止，訓導主任凌厲的眼神已掃在我們身上。不問由來，他只看到我們是雙雙犯了規，二話不說的各杖手掌五大板。

　　回到課室，持續抽泣了半個小時，該課堂的老師不斷的安慰仍未能遏止。想來，當時年紀小，脆弱的心靈不是因為手掌皮肉之痛而哭，相信是不甘以無罪之身而受屈辱，不能控制壓抑的情緒。

　　每年挨近炎夏暑假，是各地足球比賽進入最後決勝的階段。有參與冠軍決戰的球員曾誓言：「我寧願竭盡所能用盡每一口力氣，在球場上力戰而死，也不願失落冠軍冠冕！」為達目標，願意百分百無悔地付出，甚至豁出寶貴的生命。在今年的歐洲國家杯，丹麥名將艾歷臣就在比賽中突然無故暈倒，失去知覺，險些喪掉了生命。

　　為國家、為榮譽而捨命，令人敬佩動容。當完場的哨子聲一響，失敗的一隊，縱使是魁梧男兒，亦駕馭不了崩潰式湧上的落寞情緒，伏在草地上飲泣痛哭，顧不得攝影鏡頭正捕捉着自己。那種心內的傷、失落的痛，抱憾的烙印，又有誰能真切明白！

　　隨着歲月成長，已經懂得悲愴的滋味。讀龍應台的《大江大海》，當年國民黨軍隊從港口撤退到台灣的一段文字：「港內的海面，到處是掙扎着喊救命但是乏人理會的人頭，碼頭上一片驚惶，哭聲震天。你看見那水面上，全是掙扎的人頭，忽沉忽浮，浮起時你看見每一隻眼睛都充滿驚怖，每一張嘴都張得很大，但是你聽不見那發自肺腑的垂死呼喊。」人間何解有這種悲情，令人掩卷難耐。

　　家住山谷旁邊，這夜山風徐徐從窗邊滲透進來，我感覺一種莫名的情緒湧動。靜悄悄地，祢忽然來訪。我內心帶點奔騰激動，提出了詰問：「祢真的能了解這些人間的苦痛嗎？」眼睛從祢帶有釘痕乾癟的雙手，移向祢的面龐，看着祢溫柔澄明的雙眼，我泫然欲涕。淚，靜靜流淌而下，我不禁抽泣……

　　作品賞析：

　　作者記憶裏，儲藏着他無法抹滅的一些鏡頭：兒時受冤屈爆發無法遏止的抽泣；歐洲杯失敗一方隊員伏在草地上飲泣痛哭的身影；《大江大海》國民黨自大陸撤退時港口海面萬頭浮沉垂死的吶喊。其實每一個鏡頭都可自成篇章，每種情緒都可發揮至極致。(黎海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