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底迷宮

第 2810 期（2018 年 7 月 1 日）
◎　阡陌上的邂逅　◎　黎海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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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以寫作，作為祈禱的形式。」（Kafka, 1883~1924）

　　卡夫卡日記寫道。究竟他以甚麼藝術形式揭示人靈魂深處的狀態？

　　中短篇小說《地洞》自敍者給自己造了地洞。他把鼴鼠築的地道善加利用成為安全通道。通道上有不下五十個小房間，他可以在其間打滾自得其樂，並享受寂靜安寧。然而在被追捕、被圍攻的危機意識驅使下，為防來自洞外的威脅，還對傳說地底深處的生物敵人深信不疑，就在地洞中心開始核心基地工程。體力透支讓他瀕臨絕望。基堡終於建成了，被利用來貯藏所有食物，包括地洞裏抓捕的和地面獵獲的。他漫步賞玩，沈醉於儲量之豐，風味之富。他操心地洞防禦措施，把存糧分散，琢磨如何設儲糧站，睡醒後又推翻方案。最後把小房間存放的東西統統又拖回基堡裏。有一天紮紮實實饕餮一番後，認為幸福時光也是危險時刻，有人伺機行動就足以使他嗚呼哀哉！一座基堡不夠啊！乾脆在洞口外日夜監視。他幻想一個同類、一個地洞鋻賞家和建造行家、一個隱士、一個和平愛好者，想要不勞而獲欺屋霸產。它真來了，不把它咬個稀巴爛才怪！地洞不僅僅是避難所，還是他的城堡、命根。他對自己造的迷宮讚賞不已，看來自己倒成了要伺機破門而入的敵人哩！他聽到些噪音，是小動物抑或巨獸動靜？他開始提心吊膽，得全方位改進地洞啊！追逐他的竟是無形而永恆的恐懼，如是日夜惶恐折騰奔忙，周而復始。事實上一切衝突騷動源於自己腦子。他創造了地洞，又把自己囚禁。無法擺脫的生存困境。

　　小動物擬人化筆觸探掘人性內裏。主人公尋索抓不着邊踩不到底失重的安全感，與福音書描繪那個為貯藏而蓋倉房者的影子不無交疊處。這影子充斥現實中每個角落。卡夫卡棄寫實，訴諸「陌生化」，創造靈魂躁動者的寓言詩，迫令走進地底迷宮的讀者逼視自個靈魂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