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

第 2716 期（2016 年 9 月 11 日）
◎　文林　◎　容靈

　　這一刻，我在安息禮上，看到她的女兒。修長的面頰襯上垂直的短髮，眼睛微微闔上，從遠處看，眼睛有點紅腫，面容略帶憔悴卻不能遮掩滾滾的紅暈。可堪注意，是她雙手放在膝蓋上，整個身子挺直，散發一股感人的氣質，好像一朶蓮花，在暴雨後的池塘，仍然挺直不倒，水珠在葉子上等待風乾。還有，黑色上衣與黑色長褲的襯托下，在莊重中不失堅毅。從外表看來，與一般基督徒的喪服沒有不同。

　　女兒開腔為母親述史──

　　「媽媽在外祖父家中，排行第三。兩個哥哥、一個弟弟及一個妹妹。雖然外祖父在傳統家庭中長大，重男輕女的觀念很重，但是他從來沒有忽略女兒的教導。她受到外祖父的薰陶，從小就到教會，認識真理。她對這兩節聖經金句，最有感受，常常掛在口邊：「你要盡心、盡性、盡意愛主－你的上帝。」（太二十二37）；「我知道怎樣處卑賤，也知道怎樣處豐富；或飽足，或飢餓；或有餘，或缺乏，隨事隨在，我都得了秘訣。」（腓四12）……

　　媽媽很愛爸爸，但是爸爸並不愛她，最後她沒有再婚。事實上，媽媽與爸爸在教會相識，他們在團契中一起事奉，及後互生情愫。媽媽中學畢業後便出來工作，而爸爸升上大學。他畢業後，在一間跨國企業任職。他們後來結了婚，生下我們，然而爸爸在工作上表現卓越，不斷升職，因而多有應酬，後來有了外遇，最後不再照顧我們。……

　　媽媽的性格，在溫純中帶點剛毅。天父所賜的，她甘心領受，盡力活出所有的賜予，沒有半分保留。當爸爸不再照顧我們，她就出來工作，早上做一份工作，晚上又做另一份工作，十分勞苦，目的是供我們讀書。我們也不負所望，升上大學。當我們取得優異成績，她就開心不已，感到再辛苦也是值得！她教導我們有知識也不能忘記上帝！因為一切智慧與能力，都是從上帝而來。……

　　她很節儉，省下來的金錢，差不多完全花在我們的身上。有時候，她給大哥一件恤衫，另一些時候，也給二哥一件運動衫。對於三哥，也從不忽略，她會買皮褸給他。對於我，她當然視為掌上明珠，買了不少直身的裙子給我。可是，我過於着重衣服，買太多名牌的時候，她會好言相勸：妳雖然樣子美麗，穿名牌衣服，更彰顯妳的秀麗，但是人最重要是內在的美德，而所有美德只能求上帝賜予！穿了名牌衣服，並不能使人擁有內涵。……

　　她信賴別人，因此常常教導我們對人要有信心，縱然他人曾欺負我們。多年來她在工作的地方，克盡己職，有一些人很欣賞她，然而有一些人認為她討好老闆，惹人討厭，因而排斥她。她只說盡責而已，她明白他們的妒忌；她常常反省所行的是否有甚麼不妥。……

　　我是她最小的女兒。三位哥哥自小聽從媽媽的教導，對我這位妹妹不是完全遷就，而是教導我要自重自愛，雖有哥哥們保護，別人不敢欺負我，但是我也要尊重他人，不能恃寵生驕，仗勢凌人。……

　　媽媽幾乎沒有缺點，並且完全稱得上模範母親。但是她總是教導我們，每一個人總有缺點，她自己也有一些。她對爸爸，無怨無悔，雖然爸爸最後也沒有回頭。但是，她從主耶穌的犧牲與捨己來看人的生命，深深認識祂從來不計較人的缺點，只要那人肯承認自己的不足，他的缺點也可改變。所以，她不斷改變，縱然許多人欣賞她，她始終認為還有不少地方需要求上帝改變！……

　　二零一六年四月一日，媽媽息去世上的勞苦。這天是愚人節，媽媽不是有意選擇這個日子，只是天父在這一天把他人看為愚蠢的媽媽，接回天家。由於她早年勤勞，在中年後身體開始變差，晚年需要吃多種藥物，例如血壓藥、心臟藥，風濕藥等等。她最後的心願，只希望我們兄妹，如同她那樣深愛上帝，對人真誠無偽，饒恕別人，無怨無悔，甘心獻上自己，完成上帝在我們生命中的旨意！……」

　　心中的敬意，如潮水般湧向我的面頰，且發熱起來！一位將近七十歲的老人家，有這樣的生命，十分令人尊敬！她對伴侶與兒女的身教與言教，所呈現的愛與寬恕，也十分獨特，使我深深思量。我的眼睛，此刻模糊起來，一個光亮卻不耀眼的十字架，在我眼前出現。這是真的！

　　二零一六‧七‧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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