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命記（三）我不想祈禱

第 2138 期（2005 年 8 月 14 日）
◎　未圓語絲　◎　巧兒

　　有人將癌症形容為匿藏在身體內的恐怖分子，二者的特徵都是危險性極高，長期潛藏，四出擴散侵蝕正常的細胞，藏在暗處伺機而出，摧毀生命於旦夕之間。

　　我看癌症除了和恐怖分子一樣，以奪命為終極的目標外，襲擊過程中為人們所帶來的精神摧殘、心靈威嚇、奪人心志等等的破壞力，有時候比肉體的摧殘更叫人痛苦難當，尤其是當你看見受到傷害的除了自己之外，還有身邊至愛的親人。

　　女兒的性格一向比較內歛，處事鎮定。當醫生向我解釋腫瘤的情況時，她凝神地聽，還十分有條理地提問各種醫治的方法和步驟，一貫的理智和冷靜。可是，當我無意間握她的手時，卻發覺這一雙柔弱的手不住微微地顫抖。

　　兒子性情剛烈，剛聽到壞消息時，猛力揮拳打向石牆，砰砰有聲。石牆無辜承受了孩子滿腹的怨氣，但仍平息不了他內心的憤怒。他大聲呼喊：「甚麼好人有好報？廢話！」「媽，你不要再提甚麼健康飲食，綠色生活全都是廢話！」

　　往後好幾天，孩子和我張羅找不同的朋友聽意見，看不同的醫生，了解治療方案，大家都疲乏不已。為了使我寬懷，兩個孩子嘗試以積極樂觀的態度面對，有時還刻意苦中作樂。女兒看見我因為連日的折騰消瘦了，幽我一默：「這回用不節食瘦身了！」兒子多次攬我的膊頭說：「要堅強！撐住呀，我的老媽子是女強人來的。」孩子的好意我是十分明白的，只有聳聳肩苦笑回應。

　　為了減輕沈重的氣氛，我們嘗試如常作息，吃飯，看書，看電視生活似乎沒有太大的改變。可是，風眼下的平靜是虛假的，在五內翻騰下要裝強更是十分吃力和內耗的事情。

　　孩子因為連日的失眠，兩張稚氣未除的臉兒都畫上大大的黑眼圈，浮腫的眼皮完全奪去了青春應有的神采。平日，晚餐前，我們三人會輪流開聲禱告，這幾天，孩子雖然各自合十低頭，卻默然不語，只好全由我作謝飯祈禱。

　　那一晚，我把孩子叫到床邊來一起作晚禱。兒子靜默了好一會，搖搖頭說：「媽咪，我不想再祈禱，上帝讓我失去父親，又讓我的母親患上重病，我還能向祂求甚麼呢？」女兒咬唇，默不作聲，大眼睛淌兩行晶瑩的淚珠。

　　我的心陣陣揪痛，緊握孩子的手說：「媽咪明白，我知道天父也一定明白！」看來魔鬼透過癌症這個恐怖分子，投下死亡的威脅，要奪取的卻不單單是我的性命。天父，這個家正在急難之中，請不要離開我們，更不要讓我們離開你！

　　天父，救我吧！救我們吧！

【要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