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兒

第 1921 期（2001 年 6 月 17 日）
◎　文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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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愛的爸爸：

　　每當我想到你現在安躺於天父的懷中，淚水便湧流出來，是不捨的淚，是感恩的淚。自從你離開我逕自往天家，已經三年有多了。你的死亡於我仍是如此的真實，我永不能忘記你臨終時的一幕：你的呼吸，你的疼痛，你的掙扎，你的淚水。我只是無助的站在一旁，緊握著你的手。你雖然昏迷，但我想讓你知道我在陪伴著你，心疼著你。

　　你曉得我是一個不善言辭的孩子，縱然我在外可以雄辯滔滔，但回到家中，便原形畢露：我不喜言語，不愛解釋，遇上不快只會躲在一角，獨個兒流淚。我記得你第一次入醫院對我說的一番話：「孩子，我知你這麼多年來也活得不快樂，把一切不開心鬱於心中，爸看著你這樣子，卻不能給你快樂，爸對不起你。」「爸，你別說對不起，你別捨我而去！」天真的我當時求問上帝可以用甚麼來換你的性命，我一廂情願地寧捨學業，我只想跟你共處多數年。但上帝的意念非同我的意念，你到底還是走了。你帶著三個遺憾入了黃土，我滿臉疑惑繼續上路。

　　你的離開帶給我一個永不能彌補的傷害，孤單無助是常有感，對你的思念不能減退絲毫，想到你或牽動了心弦，便會哭成淚人。有些長者對我說，如果我多年後仍十分想念你，便屬病態。起初我真箇相信，以為自己不正常，後來讀到以撒的故事方才明白：以撒喪母後，心也不受安慰，直到娶了利百加後，心才得安慰。

　　失去你的徬徨是無法為外人所理解的，那種孤單感是災難性的。你一直是朝夕陪伴我，照顧我，保護我的爸爸；一旦失去你，我也失去了自己。我感到害怕，覺得沒有了保護，很不安全。曾有一段時間我幻想你仍在世，在我放學後陪我看電視，在我睡著時為我蓋被，可是這全都是懷念。失去你的同時，我也迷失了。從前我犯錯有你糾正我，受屈你保護我，做對了你會稱讚我，改過你又會肯定我，接納我。你走後我也不知怎麼走，雖知天父會引領，但我對天父仍有一大疑問：為何祂要你離開我？我氣天父，祂讓你受癌細胞的煎熬，祂要你這麼苦，我也不想聽祂。於是我愈走愈遠，我踫了不少釘，我被人欺騙過，冤枉過，我也沈淪過，錯過，痛過，最後我像浪子比喻中的小兒子一樣醒悟過來，悔改，回到天父身邊。但我仍不明白你為何要離開我，直到一次的禱告，我看見一幅圖畫：爸爸你抱著一個娃娃在逗樂，你樣貌年輕，三十來歲，細看底下，那娃兒便是我。你抱著我樂得很，忽地有一雙大手從你手上拿走娃兒，爸爸你傷心得很，跪在地上哭，但那娃兒在那雙大手裡仍是笑瞇瞇的。我睜眼後大惑不解，不是爸離開我嗎？為何是我離開你？再禱告求上帝解明，卻聽到祂對我說祂要給我更好的保護，給我快樂。那為何你要死？我仍不明白，直到一天我家三老：公公、婆婆、姨婆一起決志信主，我想起一節經文：「一粒麥子不落在地裡死了，仍舊是一粒，若是死了，就結出許多子粒來。」這是你在患難中為主所作的美好見證，打動了公公他們的心，相信上帝的真實。自此以後，我也不再問為何你要離開我了，我為天家添了三個小孩而樂。

　　爸，沒有你跟我一起的日子，我身也多了損傷，我學懂了很多人事。我現在全心相信天父的旨意和預備，是我不能測的。我知你看見我多年的跌撞，心必定碎了，相信天父也一樣，但我更相信你看見我今天捱出了一份勇氣而自豪。當然這並不表示我不會出錯，因世上並無完全人，但現在我起碼願意面對過錯。爸，多謝你十多年的同行，也謝謝你的離去。我學了很多很多。想起你我仍會哭，仍會激動，但同時也多加了一份安舒。願天父共證。

　　小孩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