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從小就抱着藥罐子長大,天旋地轉卻還是第一次,慌亂中,甄曉易的手觸摸到路邊的郵遞箱,勉強抓住站穩,人和車仍在眼前不斷盤旋。「啊!救我!」她在心裏呼喊,背靠着郵遞箱大口地呼吸,腦袋在飛快運轉,「我不能死,有很多事要弄明白,還有……嗯,那樣會令爸媽受不了啊!」
「死」這個東西,其實從識字的時候她就莫名其妙地開始思量它。甚至曾想像自己苦悶地走完像父母他們那樣的人生程序,長大、上學、工作、結婚、生育、衰老、死亡,而下一代也將如此重複,無人例外;至於死後,大概就像閉上眼再也睜不開,永遠是漆黑一片。噢,這些已經是一個小孩想像力的極限,一個小人兒眼中,人生只不過是無聊的程序罷了。直至有一夜夢見自己死了,爸媽坐在小墳墓前悲慟流淚,於是傷心得哭醒過來,才從此沒再胡思亂想。
此刻,景物轉得她被迫用力閉上杏眸,繼續深呼吸。讓烈日烘烤片刻之後,身體似乎有了點力氣,重新張開眼睛,啊,不轉了!
回過神之後,她緩步走向門口擺着新張花牌的珠寶店。這時,一個西裝革履、油頭粉面的男人快步從裏面出來,瞬間就消失在狹長的人流中。咦,有點面熟,依稀像在劇社裏見過,她還在回憶區中搜索時,已被店內最外面一排首飾櫃的金碧輝煌炫得眼花撩亂。
「小易,你怎麼會回來?」店內沒有其他顧客,最遠處那排櫃台後面傳來一個熟悉而圓潤的女聲,空氣中瀰漫着一股熟悉的香水味,甄曉易搓了搓眼球,一看正襟危坐在燈光稍暗一角的店主,馬上瞳孔放大!
「啊,花姨,好嗎?不……不知道您開了店呢!」看着這張似乎比以前憔悴的濃妝粉臉,甄曉易很辛苦地強裝平靜,心裏七上八下,「嗯,我回來的事說來話長……只是想把書讀完,今天,真的是意外路過,嗯,我堂伯……他好嗎?」
「有心了,他現在很好,但不會高興知道你回來的。」
回憶的潘多拉盒子打開了,飄出在小公寓那場充滿煙霧和麻將聲的惡夢,甄曉易終於想起剛才那人是誰,彷彿又聽見一個醉醺醺的聲音說:「……叫他給你在唐人街開間珠寶店……」她頭暈目眩地告辭走出店門,疲憊地回頭看一眼店名。紅底金字的招牌上,赫然四個大字:如花珠寶。
她已經沒力氣去超市了,恍恍惚惚地坐上回程的公車。途經市中心的Ernst & Young Plaza時,呆呆地遙望着那個俯身將頭埋在建築物中的青銅雕塑商人,默默地解讀着另一種悲涼。後來,她乾脆把臉貼着車窗的冰冷,兩行熱淚湧出合上的雙眼,堂伯那過早駝背的身影,和他無言地開車的情景,在她心底交替出現。
(下期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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