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變——從兩幅對聯說起

第 2986 期（2021 年 11 月 14 日）
◎　天角一坊　◎　余達心

　　香港近期的轉變讓不少人鬱悶，我也不能倖免，遂囑託一位書法了得的好友為我寫一幅自己極為欣賞的對聯，好掛在書房內，以開拓心靈空間。梁啟超於一九二四年揮毫以贈冰心的對聯，是自晚清詩人龔自珍的詩採集而成的。冰心一直把它掛在書房內，直至辭世。聯曰：「世事滄桑心事定，胸中海嶽夢中飛」。

　　龔自珍被譽為愛國詩人，一生心繫社稷安危及民間疾苦。晚清年間，朝廷腐敗，民不聊生，鴉片之患讓國勢更弱，任列強魚肉。龔自珍力陳時弊，欲挽狂瀾，更力挺林則徐禁煙，結果不容於保守勢力，被迫辭官。辭官南歸途中開始他《己亥雜詩》共三百多首的詩作系列。其中不少表達其愛國憂患之心。這對聯所採的兩句，就是出自這系列的其中兩首。

　　上聯「世事滄桑心事定」出自第一百四十九首：「祗將愧汗濕萊衣，悔極堂堂歲月違，此生一跌莫全非，世事滄桑心事定」。意思是說，辭官還鄉，蹉跎了不少歲月卻一事無成，愧對老父（萊衣乃孩童彩衣，在老父面前，詩人以孩童自喻）。然而，官位得失事小，最重要的是自己心志堅定，知道立命之所在，便能處變而不動搖。不單不動搖，更能有夢，保持廣闊的胸襟及高遠的生命情調，正是下聯「胸中海嶽夢中飛」所展示的心靈境界。下聯出自《己亥雜詩》第三十三首：「少慕顏曾管樂非，胸中海嶽夢中飛，近來不信長安隘，城曲深處此布衣」。自少仰慕顏回、曾子、管仲、樂毅、韓非，全都有信念、有承擔，願意以生命回應時代召喚的人。詩人自己深願與他們看齊，如此山河大地便常在他夢中飛翔。

　　這對聯提醒我，時局可以急遽而變，令人惶恐，文化潮流也可以在無聲中轉向，讓人迷失於不自覺中，重要的是自己立定心志，堅守信念和承擔使命感，有了這些我們便不會隨流失落，更能定向前行。

　　另一對我甚喜愛的對聯，多年掛在我的辦公室以作自勉，就是人稱蘇軾所作、所書的。我雖然懷疑此聯是否真出自蘇軾，但也不減我讚賞之情。短短兩句，卻道出了人生重要的情操：「斗酒縱觀廿一史，爐香靜對十三經」。以豪情縱觀歷史，有歷史觀照的高度，才能洞悉時代真正危機及契機之所在，不會太受當下事件困擾或牽動，而致灰心失意或情緒失控。歷史觀照仍不夠，更重要的是內在的人格生命。十三經不單深藏歷史智慧，也盛載着孕育人格「內在性」（inwardness）的指引。現代人最大的危機是漸漸喪失生命內在性，將自己化成條件反射（conditioned reflex）的機制，受制於慾望的牽引或外在的刺激。具有人格生命的內在性，人才可以作價值判斷、立志、堅守價值，然後「心事定」地緊守立命之地。就基督教信仰而言，這是屬靈生命的特質，也是作為上帝形象的展現。

作品賞析：

　　在洶湧的時局狅濤中，作者寄情於詩，堅守屬靈的價值，不驚，不倒。此文直抒他內在（inwardness）人格生命的底蘊。

　　（黎海華）

【要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