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向的視角

第 2874 期（2019 年 9 月 22 日）
◎　阡陌上的邂逅　◎　黎海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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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可能放晴。我要不要跟他們到山上走一趟？但誰來放羊？樑子也要修一修。明早還是砍一棵魚木樹吧。」(吳煦斌〈馬大和馬利亞〉）

　　這是吳煦斌短篇小說〈馬大和馬利亞〉末段馬大的內心獨白。作者嘗試從馬大的視角出發。馬大不在跟隨主的婦女行列之中，她的長處在接待，廚房細活和戶外粗活，幾乎一手包辦。她也忙得不亦樂乎。就那麼一回，她表露不滿和煩躁，竟上了新約經典，寫入史冊。受稱許的是坐在主膝前聽道的馬利亞。吳煦斌不是為她平反，只是試着捕捉馬大的心態和視角。

　　小說開頭是馬大受蟲子嚙咬：「咬我的原來不是蚊子，是一頭青色的小蟲。」那是輕輕的嚙咬，是否她的心有輕咬的疼，給主溫柔勸了一下？這些飛蟲盛夏從林子裏穿過枝椏和風，留連在傍晚燈火裏。廳堂傳來輕聲細語和笑聲。馬大發覺不知道甚麼時候開始就喜歡待在小小的廚間。「是它厚重的牆壁令我安心，還是石灶石盤撫在手裏堅實的感覺呢？」廚房給她安全感。「我是愈來愈喜歡這些沉重粗糙的器具了：木造的、竹瓦造的、石板和藤蔓造的。我把它們握在手裏，感到它們的重量和溫暖。」原來廚房是她廚藝揮灑的空間。「馬大！馬大！」有人呼喚。酒缺了嗎？酒窖裏藏的也不多了。明天得採一點葡萄。她提着酒壺輕輕走出去。

　　她留意到耶穌精神狀況：「他亮麗的頭髮柔和地從兩旁垂下來，寛闊的前額顯得智慧而倔強。但竟日的奔波之後他畢竟瘦了，深邃的暗色的眼睛變得更明顯。」她發現耶穌憔悴了。弟弟拉撒路病後瘦了，要多採點野蜜才行。門徒都在地上睡倒了，明晚要準備更多的橄欖和魚了。她也已為主備好床和袍子。閱讀至此不禁讚歎！啊溫柔的馬大。

　　「我現在該怎麼辦？」她把酒注入主的杯子裏，他端起來喝了一口繼續說話，沒留意她。「我該留下來嗎？」把睏了的小弟抱起來，想後天市集要給這幫日夕奔波的人好好喝點肉湯才行。他們在外邊餓了就搯禾穗吃。在主的光芒下她益發像菌子般盛放。弄晚餐時馬大曾要求主喚妹子幫忙，但主說：「馬大馬大你為許多事思慮煩擾。馬利亞已選擇了那上好的福分是不能奪去的。」

　　主啊要做的事太多了啊：木筴豆要慢慢剝。明天要跟你們走一趟嗎？誰來放羊？魚、葡萄、橄欖和蜜又怎麼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