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見證


2628 期(2015 年 1 月 4 日)
◎ 雲彩見證 ◎ 林自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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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自強先生,聯會第三任總幹事,服務聯會年期達四十一年之久,以漫畫鍼砭時弊亦逾四十年,一九九七年退休後,與髮妻李文娟及五名孩兒移居加拿大。去年傳來他的浮生見證,述生平、談往事、證神恩,一再感謝上帝的恩領:「在這段人生路途上,我走過平坦,也走過崎嶇;嚐過神的甜美,也嚐過人的苦澀。但無論怎樣,我都安然度過了,這不是我幸運,乃是蒙恩,有主同行和應許,我永無失望的。今天有緣分享《我的見證》的主內兄姐們,請為我代禱,尚未信主的朋友,但願有一綫光明從您心中破曉!」

  

  

  

  

  

  

  

  

  《浮生回憶錄》序言

  我於一九九七年五月一日起正式退休,當時已有個意念要撰寫《浮生回憶錄》,給自己留個記念。惟未想到退休後的生活,並非如想像中的清閒,日子總是在「無事忙」中溜走,到我正式動筆時,已延宕了十多年,此時的視力已大不如前,連寫字也只能在朦朧中進行了。

  二零一三年仲夏,我下定決心,一面搜集資料,一面盡記憶所及,把自己生平的經歷,按年份以摘要方式記錄下來。完稿之後,真是令我感慨萬千,因為透過記錄來看過去八十多年的往事,只消百餘分鐘便可瀏覽一遍。可見得人生的確是倉卒短促,轉瞬即逝,正如聖經所說的:「千年如已過的昨日,又如夜間的一更。」(詩九十4)

  走過戰亂 苦難歲月

  一九三零年一月二十五日,我在廣東省台山縣大嶺鄉南閘村出生,三歲生母駱氏病逝,父親續絃黃氏。因此,我是由繼母扶養長大的,繼母待我如同己出。父親原是廣州的執業律師,在我六歲那年,他因決定往南京中央政府任職,所以把廣州的律師業務結束,並搬家北上,當時合家成員是父親、母親、二叔(他父母早逝,自幼由長兄撫育)、我、弟弟和女傭共六人。不料,住落南京的翌年,即是一九三七年七月七日,華北發生蘆溝橋事件,日軍藉端大舉侵華,當時作為中國首都的南京,旋即告急發佈疏散令,我們合家於是匆匆收拾行囊,開始踏上連串的逃難生涯。先搭鉛沿長江經蕪湖、九江至漢口,再轉火車回到廣州。未幾,南京果然失陷了,並遭入城的所謂皇軍大屠殺,逾三十萬無辜同胞遇害。

  想起抗戰時期,日寇殘暴,草菅人命,我們走過警報,曾遭日本軍機低飛掃射,幸好都逃過了大難。一九三九年輾轉逃到英國殖民地的香港,其時香港人浮於事,父親為了養家,獨自遠赴菲律賓謀生,稍後並申請二叔也去了馬尼拉,當時我還是小孩子,二叔則尚年輕,他抵菲後還先行半工讀。詎料,一九四一年十二月八日太平洋戰爭突然爆發,日軍一面偷襲珍珠港,一面迅速攻佔香港,未幾菲律賓亦告失守,港菲兩地頓成淪陷區,僑匯隨即中斷,在香港的我們,徬徨中唯一的選擇就是離港回鄉,因為故鄉有屋有田,我們還可務農維生。可是當母親帶着我和弟弟回到台山時,台山也一樣受到日軍的滋擾,人心驚惶,生活艱苦,那時我們挨過餓。我曾耕過田、種過菜;曾養過雞、餵過豬;曾在小溪捕過魚、在塘邊撈過蝦;更曾挑擔做過小販,一切都是為了求生存。青少年時期的我,就這樣捱過「走日本」的辛酸日子,也親眼見證當時中國積弱,飽受強鄰的日本侵略、欺凌、蹂躪的苦難歲月。

  抗戰擾攘了八年,我的中小學均在戰亂逃難中度過,學業備受影響,所學不多,十分無奈!直至一九四五年八月日本戰敗投降,戰事結束,我們在鄉又接父親的僑匯,經濟好轉,我馬上離鄉赴廣州升讀大學,滿以為從此可安定讀書了,可是不行,因為國共內戰又起,局勢仍很動盪,而且國軍節節敗退,到了一九四九年九月,連廣州也被共軍解放了,於是我再度逃到香港,其時我已二十歲,索性投身社會,開始謀職自食其力了。

  緬懷舊事,永不忘記雙親,他們對家人的愛護無微不至,父親的家族觀念極深,凡與家族脈絡有關的人,都受到他的蔭庇和扶持。母親思想傳統,性格內向,惟對父親所行的事,她都默默支持,所以對整個家的貢獻也大,雙親慈祥的容貌,永遠活在我心中。

  一九五四年初在香港,我認識耶穌基督,追求真理,真理帶領我在人生的旅途上,由觀望改為滿有指望,遂於一九五五年十月十六日,在聖公會港澳教區諸聖堂領洗成為基督徒。

  深刻記得:當年主持洗禮的是李求恩會吏長,接後施行按手禮的是何明華會督。

  一九五七年也是在香港,我認識一位小姐叫李文娟,她為人樂觀,常露笑容,大家志趣相近,很快便帶她返教會參加團契,到了一九五八年一月三十一日更舉行了婚禮。惟未料到婚後十幾年間,上帝竟賜我們五個孩子,擔子可真不輕,我不容怠惰!於是日間在香港華人基督教聯會上班,晚上在家裏埋頭為多間報刊寫作漫畫或其他稿件,靠兩份收入來維持家計。內子則做個全職的家庭主婦,負責照料五個兒女及一頭家務,她的工作當然也很吃重。我們就這樣彼此合作,把五個孩子都養大了,而且在克勤克儉下,讓每個孩子都有機會負笈外國;接受高等教育,直至各自獨立離巢。成果之佳,超過我們所想所求!當然,我們更要感謝常賜力量和恩典的上帝。

  一生履歷 盡見神恩

  我一生的履歷,剔除所有短期工作不算,歸納主要的有二:(一)在香港華人基督教聯會服務;(二)兼職香港報紙雜誌繪作漫畫。兩個工作,伴我此生。

  我熱愛教會工作,從一九五六年五月一日起至一九九七年四月底止,任職香港華人基督教聯會四十一載,由助理幹事、幹事、助理總幹事、副總幹事到總幹事,逐級做過會內六大部門的各個不同職位。付出了青春和勤懇,換取了閱歷與薪酬。臨近退休,才發覺自己兩鬢灰白;前額半禿。百首來時年方廿幾,眨眼間便溜走了幾十年。猶記得一九九七年初聯會為我舉行「總幹事榮休餐會」的晚上,荷蒙眾董事、同工、同事熱情歡送,正是天下無不散之筵席,面臨告別聯會,我情繫依依,思前想後百感交集,慨歎良多!

  至於寫作漫畫,也是我的熱愛,我沒有機會拜師,繪畫全憑興趣自行摸索出來,從最初的投稿到後來的特約供稿,期間的確經過一番努力和磨練。一九五七年我進修會計夜校時,曾參加香港《漫畫世界》舉辦的學界漫畫比賽,名列第二,這對我有所鼓勵,並藉此而結識了不少畫壇前輩和報界朋友,他們對我後來在漫畫寫稿行業內,薄佔一席大有幫助。寫稿逾四十年,常用的筆名是:林自強、林不息、林重傑、千里傑、林芭、駱風和戴恩等。常登載我作品的報紙和雜誌有:星島日報、星島晚報、華僑晚報、工商晚報、天天日報、英文星報、新晚報、文滙報、明報、成報、快報、商報、明報周刊、漫畫世界、家庭生活、漫畫周報、小樂園和基督教週報等等。

  一九九二年我合家獲批移民,我退休移民加拿大,是為晚年生活作打算。其實世上沒有一處是絕好之地,一切都是相對和比較而言罷了。我在香港打拼半個世紀,覺得香港的好處當然有,但總嫌彈丸之地,人口太密,住屋狹窄,到處人頭湧湧,好不囂塵緊張!是故「希望有天轉換環境」的念頭,早已在心中孕育。如今,我家定居多倫多已超過二十年,很欣賞此間的空氣清新,四季分明,住得寬敞,生活環境恬靜舒適,而且醫療福利也不差,例如我曾做過心臟搭橋大手術,分文不付就可出院了。所以我說:這裏不啻是個退休養老的好地方。

  移民之初,我在香港的工作未能立刻放下,所以暫時做了「太空人」,那時穿梭港加兩地,風塵僕僕的生活,過了整整五年。現在,我是加拿大籍的中國人,同時手持香港智能身分證,雙重國籍是明顯的,這倒也很迎合我。因為我是一個愛加拿大;又愛祖國的人,我身在北美洲,常懷亞洲故鄉情。說也奇怪,年紀愈大愈不忘本:自己生於中國南方、黃皮膚黑頭髮、使用珠江水長大、說話帶有台山口音,我永遠記得自己的根是植自何處。

  知足常樂 能忍自安

  人生在世,只是過客而己,總有一天會走到盡頭的。聖經說:「我們一生的年日是七十歲,若是強壯可到八十歲,但其中所矜誇的,不過是勞苦愁煩,轉眼成空,我們便如飛而去。」(詩九十10)

  詩篇九十篇的作者,是以色列民族英雄摩西晚年所寫,摩西在祈禱中還說:「求祢指教我們怎樣數算自己的日子,好叫我們得着智慧的心。」(詩九十篇12)

  人若有屬靈智慧的心,就不會在這邪惡的世代迷失自己;亦不會在這個荒謬的社會中人云亦云;更不會讓自己活得漫無目的、渾渾噩噩虛度時日。

  至於怎樣數算自己的日子呢?中國偉大先師孔子曾滿有智慧地說:「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順,七十而從心所欲,不踰矩。」(四書:論語──為政)孔子計算人的壽命到七十就不再繼續下去了,因為古時的人,平均壽命只有五十餘歲,若能活到七十已屬古來稀了,不像現代醫學進步,人比以前享有較好的健康和壽數。可是儘管如此,人的壽命終究是有限的,就算醫學更再進步,能讓你活到七十、八十、九十、甚至超過一百歲,也總有離世的一天,無人可免!

  人們最初來到世界,生在哪個家庭?屬於哪國國族?根本不是自己的選擇;人到最後離開世界,但何時離開?因何事離開?也不是由自己決定,因為生命的主宰不是你,也不是醫生,乃是造物主的上帝。人不過是被造之物,本質是極其渺小脆弱的,但人性卻是自高自大,更不自量力,從前甚至有人夢想自己可以長生不老;就算今天,也有人在自欺欺人,說甚麼可以青春長駐云云。但事實上有這個可能嗎?若能,除非他本身就是上帝啦!

  無可否認,塵世只是我們暫時的居所,在世時所擁有的一切,都不是永遠的,人們停留在地球上的日子從來不會很久,所以不必太過留戀這個可朽壞的世界,天國才是我們永久的家鄉。基督徒離世之日,就是進入永恆生命之時,回到天家,再沒有勞苦愁煩了,有的是與上主同在,好得無比,永無窮盡!

  我現齡八十四歲,身體並非強壯,過往做過大、中、小手術達八次,包括患肺、心臟、小腸、眼睛等病,今天我仍活着,完全是上帝的恩典。享受人生,確要身體健康才行,聖經說:「人若賺得全世界,賠上自己的生命,有甚麼益處呢?人還拿甚麼換生命呢?」(可八36-37)我常為當下平淡的生活感恩,我的座右銘是「知足常樂,能忍自安」。至於自己「老本」不多,省點用便是,不能去環遊世界,去鄰近地區也可大開眼界了。我的嗜好是閱讀、書法和繪畫,即使今天視力甚差,興趣也不減分毫。當我獨自在家時,總是閒中有忙,從不會無所事事。相反,只會嫌時間溜得太快!暇時與同輩朋友茶聚聊天,此間流行AA制(均分各自付賬),為了飲平茶,往往還約個有利的時間才碰頭,老人家常教晚輩要節儉,現在自己身體力行,沒有甚麼不好。還有我和老伴,生活一切從簡,當不便烹煮時,在附近購個飯盒便輕易解決一餐,而且飯盒每每只買最經濟的一款,但我們一樣吃得開心,一樣感謝上帝。肚飽,足矣。

  (寫於加拿大多倫多烈治文山小舍,2014仲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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