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天井的一家

第 2386 期（2010 年 5 月 16 日）
◎　人間如話　◎　李碧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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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下流行講公共空間，那麼，大石街的天井便是全屋人聚在一起活動的空間：梳洗燒飯洗澡如廁晾曬??除了睡覺返回自己的房間，多半時間，人們都在天井活動。

　　就像電影《歲月神偷》中任達華教訓大兒子那樣，誰家孩子考得好成績，誰家孩子買了新衫新鞋，誰家孩子闖禍惹得爸媽激氣打仔，都在天井交流消息，毫無私隱可言。鄰家大牛細牛常給父親本叔打，每次，他們都邊哭邊向我爸求助：「老李伯，爭我呀！」

　　天井近後門處，擺設了幾個雞籠，各家養一兩只母雞，平時任由雞隻在天井閒逛，啄食人們掉下的菜葉米粒，每到黃昏，雞們就被趕回自家籠裡，絕不會入錯「屋」。雞生了蛋，喔喔啼叫，各家自有人去收取，從不會錯拿別家蛋，真是亂中有序。

　　雞籠對面，在廁所和廚房之間，有個原本用來放柴的小房間，環境雖然惡劣，卻住了運叔一家五口。

　　運叔在太古船塢做補鍋爐，後來，工作時從高處掉下，人沒有死卻變成痴呆胖子。他妻子「大眼蓮」最嗜杯中物，每次喝醉就哭哭鬧鬧，有時拿出幾個硬幣來，嚷著要派給大家，不過從來無人敢去拿取。

　　聽說，他們無錢交租，包租三婆好心，就讓他們白住在天井那個小房間。

　　那是困乏卻多情的年代，大石街的街坊鄰里知道，同是天涯淪落人，只有相濡以沫才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