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汕行後記之三：照汗青

第 1852 期（2000 年 2 月 20 日）
◎　如情未了　◎　李碧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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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東山島，潮汕之旅最能觸動我的地方，要數潮陽蓮花峰，只因蓮花峰上留下的是人的遺憾。

　　當地人流傳着這樣的說法：文天祥和陸秀夫本相約於新會崖門會合，怎料文天祥卻錯把蓮花峰當成崖門，在那兒左等右等，都等不着陸秀夫和宋帝昺，結果，後來輾轉被蒙古人抓住，最後殺身成仁。

　　站在文天祥雕像前，我感受到歷史的無情與悲哀。如果文山先生沒有去錯地方，如果他等到了陸秀夫和宋帝昺，他大概會和他們一起跳崖自盡，如此，就不會有名垂千古的「正氣歌」，更不會有「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震鑠古今的名句，而文天祥也就不過是與皇帝共死的忠臣一名。

　　偏偏文天祥在這歷史交匯的重要時刻，去錯了地方。一個錯誤，改變了人的方向，改變了人的命運，看似偶然，卻又誰知不是命定呢？對於文天祥來說，去錯地方是遺憾；但對於歷史來說，他的錯卻讓他成為偉大。

　　蓮花峰下有個萬人塚，紀念死於中日之戰的潮汕老百姓。萬人塚建得不錯，似公園多於墳墓。一大羣兒童在那兒嬉戲追逐，他們奔來跑去，笑語喧天，顯然並不知道，在他們腳下埋着超過一萬名死難者。

　　一萬條生命，在戰爭中輕如無物；一萬個無名者，消失在殘酷的戰爭中不過剎那間事，來似春夢，去似朝雲。

　　文天祥，一片丹心長留汗青；一萬個無名者，留下的不過是雪泥鴻爪。於是，我悠然想起彼德保羅瑪莉一首著名民歌，歌者問：究竟要走幾多路，才能長成為人？答案啊，朋友，飄蕩在風中，飄蕩在風中。

　　柔柔清風中，我彷彿聽到答案：歷史，是由無名者寫成的，青史留名，不過是歷史的點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