徵文比賽「公開組亞軍」

第 1831 期（1999 年 9 月 26 日）
◎　文林　◎　潘素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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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老師的信

　　阮老師：

　　中文作文從來不是我的強項，此刻我硬著頭皮參加徵文比賽，還奢望入選見報，因為這樣方有一線機會讓你看到。

　　與你闊別四十多年，我也年近半百了（多老氣橫秋！）最近懷舊起來，常想起你和澳門ＸＸ小學的其他老師。

　　五○年代的澳門，淳樸安寧，饒有「小城故事」的風味。那時，ＸＸ小學全體老師連校長也不出七、八人。你和鄭老師、陸老師，是其中最年輕的女教員，二十來歲，從香港來到這較落後的小城，耕耘於一間剛起步的教會小學，而我就是該校幼稚園及初小的女生。

　　一九五六年，我唸一年級，你是班主任。你很沈靜，不苟言笑，身形瘦削，有個不太女性化的名字。其實，之前我已認識你，因為校內師生無不互相認識的，視乎程度深淺而已。

　　我記得在幼稚園裡，學唱一首歌：「客人來，看爸爸，爸爸不在家。我請客人先坐下，再去敬杯茶。」

　　老師們注意到我每唱這首歌時，都雙目低垂，因為我家裡沒有爸爸。那個年代，除非父親去世了（同學中沒有這種情況），否則家裡無論多貧困，總是有父有母的。

　　我可以說是第一代單親家庭的產品，父母仳離，父親無音訊，全校老師因此對我特別關懷。我母親要工作，鄭老師和陸老師得她同意，常在課餘帶我逛街。關老師夫婦則經常帶我回家吃飯，待我像他們的孩子。你沒有慣性地帶我逛街，但有一回你帶我去買東西，卻成了我難忘的回憶。

　　事緣一年級的大考期間，我忽要回廣州奔喪。學校方面鑒於我自幼稚園低班起，大考小考都拿第一名，便免卻我補考。可是這回因沒有考試，我沒機會問鼎第一，便領不到學校頒發的獎品。身為班主任的你，打算自己掏腰包，買一份獎品給我。

　　我毫不猶疑地想起陳列在板樟堂街玩具店櫥窗裡的一張小型娃娃床，約七吋長，白色的通花床架，鋪上小墊子、白紗布，標緻得可以！我每次走過商店，都痴痴地望著它，幻想著有天自己也能睡上這樣美麗的一張床。那是當年粵語殘片式的艱辛歲月裡，一個小新移民的夢。

　　我帶你到店裡去，店主看出我渴望的眼神，開價十二元，一毛錢也不肯減。你躊躇了很久，然後帶我離開。那天我們往返了商店幾次，有一兩次，你故意放下我在街角，單獨去，希望沒我在場，店主會減一點點價。

　　終於，小娃娃床到我手上了！我雀躍不已，可是照我所知，店主沒有減價。回到家裡，媽媽說：「哎呀！你怎麼要這樣貴的獎品？阮老師的月薪才八十元啊！」

　　那時我才曉得花去了你十分之一有多的工資！

　　我不知當時仍否要奉養父母，個人生活費又需多少，我只知我比上帝更厲害，祂要求十分之一奉獻，而我拿掉更多！

　　每想起這件事，我都耿耿於懷，因為當年沒有好好的謝過你，只管把玩手中的獎品，不懂得領略獎品背後，你一顆鼓勵的心。

　　阮老師，無論你看到這封信與否，我借它道出我心中的感謝。我希望你仍健在，希望在我有生之年，能親口向你致謝。

　　曾有同事說我不像個生長於破碎家庭的人，因為這背景對我似乎沒有造成太大影響。我只能套用使徒保羅的話：「然而我今日成了何等人，是蒙神的恩才成的。」（林前十五10）同時，老師你們也功不可沒。你們的愛，補足了我的缺欠，陪伴著我成長。

　　阮老師，謝謝你！

學生

潘素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