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五、六年前的事了,是很偶然的機會,重遇著幾位舊友,佇立在街頭在說個沒完。也不知道誰在提起,「飲茶去!」這又是粵人的聚舊之道,隨便地走上一家樓頭,「?位焗盅」在閒聊。
老實說:回想當年這差不多每天在上班前,如今說是「食早餐」,那時卻慣於「嘆早茶」,來個一盅兩件。幾盞水滾靚茶,先是一滌肺腑,再晉一、兩碟點心,「租」份報紙看看,又或彼此高談闊論的各抒已見,這才各歸各路,去做那天天差不多一樣的刻板工作。明天再來,也不用互約時間,到時又如時重逢,更希奇的又是老座位,天天如此、日日同樣。
這幾位老友也真是老得可以,是差不多六、七十年前的老伙計或同業,那時我還是個較年輕小伙。這次偶遇大家都高興得很,又各自分約可以聯絡得到的,大家都退了下來,有的閒得發慌,幾次聚舊,有人倡議來一次「豪」的,攪一個「千歲宴」。希奇全無異議終底於成。
「千歲宴」是要一桌十二個人,合起來要足夠一千歲,那可不容易湊足,可是真是巧合得很。那年我正是八十四歲,算來是最年輕,但有幾位是同齡的,其餘都近九十高齡,都矍鑠健壯耳聰目明,各自話當年,近事則談兒孫,相顧欣然。也不知道是不是大家都一齊興起,全沒有甚麼顧忌,每道菜式都清盤清碟。不像如今慣常參與的宴飲,大家忌這忌那,淺嘗輒止,那次真真是開懷大嚼,好不快意。
記得那天的盛會,一早就依時入席,席中有說不盡的話,有互相勉勵的精句,最難得的是彼此承認當年年少氣盛偶然的冒犯,一笑泯前嫌,不亦快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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