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景頤醫生(廣州)


2209 期(2006 年 12 月 24 日)
◎ 文林 ◎ 平安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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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十年代的某一天,我是一名年輕外科醫生,正在偏遠山區巡迴醫療;來了一位難產的孕婦,嬰兒的一只手生出來老半天了,檢查發現,孕婦腹部的表面已經清楚觸及腹內嬰兒的四肢,這意味著,體內子宮壁已經十分薄了,是一種危急的症狀,預表子宮即將破裂,致命的大出血隨時會危及大小兩條生命,要救命只有立即剖腹取子。

  但當時沒有手術室,沒有燈光照明,沒有血液供應。兩條生命,生死存亡完全在我手中,做這個手術,技術上我可以完成,但在這種條件下做手術沒試過。孕婦由於腹內子宮不斷強烈收縮,掙扎著,痛苦地嚎叫著,加上家屬的懇求,時間就是生命。於是我決定就地做手術,孕婦被抬到小學的教室裡,用四張小書桌做手術台,頭頂上張開一張消毒單防止灰塵,沒有血只能輸鹽水,局部麻醉,三支手電筒照明。手術進行到那裡,看不清就用手探索進行。大約廿分鐘左右,嬰兒呱呱落地;一個小時後,手術完成了,母子平安。但是汗水不知人何時已把我的衣服濕透了。

  六十年代,貧困的農村,沒有今天所謂的大紅包,沒有答謝的筵席。母子平安,兩條生命奪回來了,我的汗還在流,孕婦家屬們無言感激的滴滴淚水也在流,淚珠和汗珠,滴在彼此緊緊相握的手上,一股充滿了「愛」強烈的熱流,沖進我的心裡。愛是多麼美妙,又是多麼珍貴,人間有更多的真愛該多麼好呀!那瞬間的感觸至今忘不了,而且每當的回憶這一切的時候,總會想起當年在白鶴洞山頂上,在那由樹皮和木板搭的大禮堂內,坐在長條木上多少次早會,師長們用多少心血,在我們的心靈上播下了多少人生高貴的靈魂—信、望、愛的種子!

  也是六十年代,史無前例的文化大革命,熊熊烈火,愈燒愈旺,一夜之間,在我身上燃點了一把火,抄家之後,第二天便剃了個半邊光頭,胸前吊一塊大黑板,戴上高帽子,拿半邊破臉盆,敲打遊街示眾,一瞬間眾叛親離,人見人怕的反革命,誰不怕靠近「牛鬼蛇神」?事發不久到了端午節,是當地的一個大節氣,我真是萬萬沒想到,先後有兩個老農民,拿著鋤頭,提著一些煮好的雞蛋、粽子和自釀的米酒來探監(他們是我曾經下鄉三同:同吃、同住、同勞動的老房東)。我怎能收下貧、下、中農的東西呢? 但他們當時當著造反派的面所說的話,如今幾十年過去了,仍字字句句清楚記在我心頭,他們說的是:「我們看見你遊街了,我們貧、下、中農都不怕,你怕甚麼?」堅持要我收下,最後造反派點了頭,可是當時我的處境,即使有山珍海味也難下咽。但老農們這份情,怎能不珍惜?吃不下也要好好吃,就這樣喝下一杯米酒也流下一杯眼淚,當時我告訴自己要「勿忘今朝」。老農不識字,他們真是大老粗,但他們心裡裝滿人間的高貴品德,他就是信、望、愛中所指的愛!相信沒有人會懷疑,人間自有真純的愛;他們的愛心,與他們終生只會耕田一樣純淨,誰能否定呢?

  六十年代後期,文化大革命已三年了,我對牛鬼蛇神的牛棚生涯已無可奈何地適應了,主要是這幾年來,造反派已把我們個人的自尊心奪去了。有一個晚上,那天正是平安夜,造反派叫我起床到病房去把一個小孩的屍體,拿到山上的亂葬崗上埋掉,當我完成任務之後,想起當晚是平安夜,正是萬籟俱寂,明月當頭。我抬頭望天,看見一顆又大又亮的星正閃耀在我上方,我的心突然間彷彿觸了電,有了一個強烈的信念:平安,我感到渾身舒暢地浸在安寧之中,我自然地高歌「平安夜」、「齊來崇拜」及當年培英的校園歌曲,包括我最喜愛的「校旗歌」、「我愛培英」等。當時我背著鋤頭,踏著月亮星宿給我留下的身影,漫步在山間小徑上,因為一來已是三更半夜,二來在這亂葬崗上,只有「鬼火」和前來吃屍體的野狗和狼,絕無人跡,所以我得以自由自在地高聲歌唱頌揚上帝,懷念母校,直到回到牛棚。那一夜,我信—從內心深處—我信上帝安排了一個平安夜和我相會,主與我同在,並賜給我身心真正平安。我終於在父母妻兒,全方位隔離四年多之後,活了下來,我主上帝信守祂的承諾,直到今天。

  奇妙的那個平安夜,那顆特別大、特別閃耀的星,幾十年來我都清楚記得,使我領悟到,有了堅強的信念,「信」才會有結果。

  (是期稿擠,「神學探索」暫停一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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