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西與出埃及記～中國版（一）

第 1871 期（2000 年 7 月 2 日）
◎　古道今詮　◎　梁元生

　　在中國人的世界中，很少人會未曾聽過「李登輝」這個名字的。有人聽之而切齒，幾欲「食其肉而寢其皮」，力言其為「狼子野心，千古罪人」；然而，亦有人聞之而翹指，稱道其為台灣一地「民主之父，政治奇才」，歌之頌之，不遺餘力者。而在港、台及海外華人基督教圈中，也鮮有不識李登輝之為基督徒者，但教內對於其人其政亦無定見，同樣是譭譽參半。無論如何，教內常流傳一則李登輝夫子自道的說話，即李氏之自比為當代之「摩西」，帶領台灣民眾走出「埃及」（國民黨？中國大陸？）之壓制，進入一新的境界。而續有人謂之若李氏之為「摩西」，領台灣民眾由埃及而出曠野，則陳水扁即為續領百姓之由曠野而入迦南之「約書亞」也。

　　這個比喻是否恰當，當視乎聽者之政治立場和民族認同而定。角度不同，觀點自異。然而，摩西與出埃及記之形象和隱喻，已然深入人心，成為了討論現代中國民族與政治之處境和出路的一個流行話題。

　　本文以「中國的摩西與出埃及記」為題，卻並非要討論李登輝、陳水扁，以及當代中國及台灣之政局。本文擬把鏡頭的焦點移前一個世紀，回到十九世紀末及二十世紀初的世紀相交時刻，看另一個中國的「摩西」和另一個版本的「出埃及記」。

　　近代中國歷史、政治、民生之中，可以說無處無埃及、無處無曠野、無處無壓迫、無處無災難。奈何中國基督教中有民族意識、有領袖氣魄、有高遠視野，有文化訓練、有動員能力的「摩西」，卻絕無僅有，並不多見。本文所要介紹的一位中國「摩西」，即福建衛理會（美以美會）的黃乃裳！

「中國的摩西」：黃乃裳

　　黃乃裳（一八四九至一九二四），是福建省閩清縣人。他和真正的摩西不同，摩西在襁褓之後，即入法老皇宮，為公主撫養，衣食豐足；而黃乃裳則生長於貧農之家，父親是個木工，家境貧困，乃裳幼年即在農田幫工，閒時兼讀儒書。直至同治初年美以美會派遣宣教士到鄉傳教，因此得聞福音，十八歲時由傳教士薛承恩（Nathan Sites）帶領下，受洗入教，成為福清一地首批的基督徒。翌年，黃氏加入美以美會為學習傳道，用心學習，努力播教。並且關心民瘼，與傳教士保靈夫人（Mrs. S. L. Baldwin）合著《革除纏足論》五篇，又與蔚利高牧師（Rev. Myron Wilcox）合譯《美國史略》，介紹美國革命及共和政制。另一方面，黃氏卻並不因為慕新而棄舊，他對中國文化傳統同樣有愛護之心及繼承之志。對於教內之中國信徒甚少功名之士，往往為傳統文人批評和蔑視，深為感慨，因而自己發憤勤習儒家經典，努力鑽研八股文，並且參加鄉試、省試，終於在四十之年高中舉人，晉身士紳之列。

　　既為教徒又是儒生的黃乃裳，面對着社會凋蔽、外患侵凌的局面，和許多維新志士一樣，挺身而起，鼓吹改革，議論時政。光緒二十一年，即一八九五年，他赴京應試，與千餘舉子聯名上書皇帝，痛陳民族危亡之嚴峻時勢，提出遷都變法的各種主張，此即歷史上有名的「公車上書」。

　　以後數年，黃氏參與新政之推行，在京與康有為、梁啟超等交往甚密。但到了戊戍變法失敗之後，康、梁逃亡國外，慈禧太后復主國政，守舊派勢力上台，對外國勢力及中國教徒的仇視和壓力大增。黃氏倉惶出京，返回鄉下避難，身心俱疲，憂憤度日，並且去國南遊，棲身外地。

　　在這個背景之下，他獲得砂撈越王布洛克（Charles Brooke）邀請至詩巫開墾拉讓江（Rajang River）流域的機會，於是回鄉召募大批福建美以美會教徒，離鄉別國，移民到這個「曠野」之地，此項大規模的移民運動即本文所要說的「出埃及記」。

【要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