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生命沒有回憶

第 2600 期（2014 年 6 月 22 日）
◎　城市心靈　◎　吳思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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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吉隆坡市外圍有一個名叫「八打靈」（Petaling jaya ）的地方，有一間主要給駕駛長途汽車的司機和乘客歇息吃點東西的快餐店，十多年前我和家人曾住在其毗鄰的旅館，故也光顧過好幾次，上週和太太路過此地，二話不說的進去懷懷舊。

　　闊別多年，一切竟是絲毫沒改變，裝修沒變，陳設沒變，座位沒變，連喝的飲料和吃的食物種類也沒改變。記得當初帶兩個才幾歲大的兒子進來，驚訝她馳名的沙士汽水新地是何等大杯，窩夫夾餅既熱烘烘又脆卜卜，我們一家四口吃得樂也融融。事隔十多年，其售賣的仍是這些特色食品，我和太太坐在熟悉的座位吃着熟悉的食物，一切是那麼的似曾相識。

　　有人說香港人善忘，尤其是年輕一代彷彿患上失憶症，完全沒有歷史感。這當然部分是事實，但不要忘記香港社會發展和城市建設是容不下任何記憶，差不多所有事物都是曇花一現，稍縱即逝。八打靈那間汽車快餐店在香港根本不可能存在，地皮早就給發展商收購去興建高樓大廈，而快餐店的老闆亦沒有耐性二十多年來做着同一的生意，他早就發展其他賺錢更快的行業。

　　當孩子在這般話變就變的環境長大，試問他又能夠有甚麼美好的回憶？小時候去過的遊樂場，今天已建了高樓；小時候玩過的鞦韆高架，今天已因為「安全理由」而給拆卸；小時候跟祖父母上過的茶樓，今天已賣盤了；渡海小輪也已乏人問津，連父母也嫌它慢吞吞。小孩子面對的世界彷彿停不了下來，它只是不停的改變再改變。

　　哲學家祈克果（Kierkegaard）說：「在生命中，人必須向前生活，但卻只能往後追溯才能明白。」(Life can only be understood backwards; but it must be lived forwards。）當一個人完全失去可以追溯的事物，包括人、事、境，他的記憶何等空洞，他的生命何竟淺薄。

　　感激那二十年如一日的汽車快餐店，她為我們保留了最美好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