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查帕克

第 2520 期（2012 年 12 月 9 日）
◎　生命故事　◎　揚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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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將沙箱中的沙推後推高，露出一小半海藍色的箱底，就像沙灘。然後在沙堆上放上塑膠小植物，因為數量不多，只能砌出小籬笆的效果，那隻塑膠小老虎就放在籬笆前，面向籬笆所代表的叢林。我再用白紙摺一隻小船，放在岸邊，最後，隨意將手上的玩具小人兒放到船上。這是我重建的《少年Pi的奇幻漂流》故事版本。

　　我跟着故事去砌出Pi和老虎理查帕克分開的一幕。在李安的電影，Pi先上岸然後昏迷倒在沙灘上，楊馬泰爾的原著小說則是Pi先下水，還未上岸，理查帕克就急速跳到沙灘上。在道別的一刻，電影的節奏慢下來，懸念多一點，叫人更凄涼，小說很決絕，沒有時間思量。故事中，理查帕克沒回頭沒道別，就直入叢林，永遠消失，像利斧砍傷了少年的心。

　　海上漂流的救生艇上人與虎共度二百多天，有人在看電影前問：「不是真人真事嗎？」可能對一些人來說，如果只不過是故事，也沒有甚麼意思。對一些清醒的人來說，可能是比喻，或者最好還是用比喻來理解。對我來說，好的故事才可以造就好的比喻，然後變成自己的故事。

　　在沙箱中，我將公仔放在船上，面向理查帕克，然後默默祝福和道別。Pi無法和心愛的動物心愛的人好好道別，但那個潛藏心中的猛獸或暗黑自我也好像永遠離開了。我起初只是隨意改變一下公仔的位置，卻不知不覺間好像也將原本的哀傷撫平了。故事之後，有愛。

　　「我愛你。」我不假思索說出這句話，深厚的感情溢滿胸懷。「我真的愛你，真的，理查帕克。要是沒有你，我真不知道會怎麼樣。我大概沒辦法活下去，沒錯，我會活不下去。我會孤苦無依的死去。別灰心，理查帕克，別灰心。我會讓你回到陸地的，我保證，我保證！」

　　當我讀到這段時，我發現自己也跟着Pi向理查帕克說：「我愛你。」同時也因着愛，道別變成纏繞的夢魘。